“囡囡……”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陆清慈,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病态的执拗和浓重的酒气,“你又想逃开我吗?你说过……永远不会离开我的……”他的情绪如烈性炸药,在抑郁的死寂和躁狂的爆发间剧烈摇摆,此刻,显然是后者占了上风。那该死的读心术,像无形的触手,想必正疯狂捕捉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恐惧、厌恶与算计,这些负面情绪又如同燃料,进一步点燃他的狂躁。
陆清慈强迫自己不去感知那熟悉的、被窥探内心的寒意。她没有回头,甚至没有看秦驭一眼,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知寒,看着这个曾经冷眼旁观她沉沦湮没、如今却又窥破了她秘密的男人。她需要盟友,一个足够聪明、足够清醒,并且同样想挣脱剧本控制的盟友。而顾知寒,是目前唯一的选择。
“顾先生,”她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,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,仿佛身后的骚乱与她无关,“听说北边局势越来越紧了。日本人……怕是按捺不住了吧?”她轻轻与他碰杯,发出清脆的声响,刻意盖过了秦驭粗重的喘息,“你我这样的人,困在这情情爱爱的剧本里,你争我夺,岂不是太可惜了?在偌大的中国,才会有真正的舞台。”她将“剧本”二字咬得微重,目光紧锁顾知寒。
顾知寒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诧异,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探究。他抿了一口酒,不置可否,但眼神分明在说:你果然不一样了。
陆清慈趁热打铁,声音更低,却分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和提醒:“看来‘偏离人设’的苦头……顾先生是还没吃够?”这话直指第二世他的死亡。
顾知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显然被触动了。但他依旧沉默,像是在权衡。
这时,秦驭已经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,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药味,伸手就要抓陆清慈的胳膊:“囡囡!跟我回去!”
陆清慈猛地侧身避开,终于转过身,第一次正面迎向秦驭那几乎要吞噬人的目光。她一步步走过去,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,发出冷静而规律的节拍,与他的狂乱形成鲜明对比。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,无视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,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医生对待病人的安抚:“秦驭,你的药瓶怎么又碎了?看来今天的治疗又失败了。你这样,还怎么上战场呢?难道等着日本人的刺刀捅进来的时候,你还在砸瓶子吗?”
秦驭愣住了,狂躁的神情凝固在脸上,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说这些。他能“听”到她表面的冷静和指责,却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捕捉到她内心深处具体的恐惧或厌恶,这让他感到困惑和一丝不安。她的内心似乎被一层迷雾笼罩着。
陆清慈不再看他,微微侧头,对身后的顾知寒轻声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:“顾先生,你说,是把力量浪费在无谓的内耗上,还是……让该燃烧的东西,在该燃烧的地方,烧得更有价值一些?”她的话,既是对顾知寒的邀请,也是对秦驭上一世命运的暗示。
舞厅的彩灯旋转,光影掠过她姣好却毫无温度的脸庞。这一次,她不再是棋子。她是执棋的人。而这片即将燃起战火的土地,将是她的棋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