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垂首恭敬道:“并非挑拣。只是近来虚弱,偶尔梦中看见兰妃娘娘,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。”
“若倒在太子妃面前,怕徒增晦气。”
我抬眼望着高位端坐的妇人:“兰妃娘娘生前总说娘娘心善,昭兰宫无人问津多年,也只有娘娘愿意派人翻翻土、修修墙了。”
皇后目光一凛,抬手制止身侧女官对我的呵斥。
等到众人散尽,皇后的声音才幽幽传来。
“你都知道些什么?”
我笑了,她使工匠在昭兰宫假意修缮,实则土埋引线,木刷桐油。
兰妃死了三年,她觉得自己天衣无缝,该死的都死了,连皇帝都开始痛恨兰妃自焚的决绝。
可是兰妃早就知道了,将计就计演一场金蝉脱壳。
她说,既然是皇后的阴谋,她离开后也不用担心密道会被发现。
因为皇后只会遮掩,不会让人深究。
昭兰宫风雨三载。
已经看不出大火的痕迹。
我盯着皇后。
“我知道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,梁覃知道些什么。”
她握紧手中珠串,面容扭曲。
“你的孩子在我手上。”
“那不是我的孩子,是太子的,是皇家的。”
“若被你杀母又杀子,你说梁覃还愿意叫你一声母后吗?”
我稳住心神,面无波澜。
“薄家荣宠,全凭娘娘一念之间。”
皇后抚上太阳穴,声音露出一丝疲惫。
“你要什么?”
“梁覃的命。”
“我要我的孩子成为储君。”
7
皇后答应了。
她别无选择。
三年时间,梁覃的凌厉手段将各个有竞争力的皇子弄的或死或废或残。
皇帝自兰妃死后就没了心气。
梁覃身前尽孝,身后独揽朝纲。
皇后设计兰妃身殒的时候,从未想过她的儿子会成为最后的赢家。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侄女入了梁覃的眼。
但她还是如履薄冰,生怕真相被那一对父子发现了。
以皇帝和梁覃对兰妃复杂的感情,皇后不想赌。
她也不敢赌。
走出长秋宫的路上,我又碰上了梁覃。
他穿着月白常服,朗目疏眉,牵着薄缃在逗弄乳母怀里的婴孩。
薄缃头上戴着兰妃的木兰钗,那是兰妃走之前留在妆盒里给我的东西。
梁覃看着薄缃嬉闹,目光缱绻。
日落的余晖将他们氤氲进了画布里。
俨然一家三口。
俨然是我曾经做过的旧梦。
我快步回到了昭兰宫,思绪很乱。
年少时的惊鸿一瞥困了我三年又三年。
时至今日,假意、真心,还有什么看不出的。
我对着窗外的梧桐树愣神。
直到汀云递过来一封信。
看着熟悉的字迹,我蓦然回神。
是四哥。
兰妃娘娘在昭兰宫的养子,一个皇帝怒而报复作贱兰妃贴身宫女后出生的皇子。
兰妃故去后,他就自请去了塞外。
所以梁覃那见血的清算并未倾轧到他身上。
梁宜的字迹还是那么飘逸洒脱。
我一点点辨认他的字迹,指尖有了些温度。
三年来,我们一直维持着书信往来。
说的不多,讲得不深。
我向他描述昭兰月色,他向我讲述塞外烟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