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微然望着他眼角的细纹，忽然想起那个装梧桐籽的小瓶子，想起他单膝跪地时的样子，想起无数个寻常日子里的温柔。原来最好的爱情，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，而是把“我罩着你”这三个字，用一生的时光，慢慢酿成了细水长流的陪伴。
风穿过梧桐叶，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，温暖得像一个不会醒来的梦。
孩子上了小学那年，老巷要拆迁了。
江逾白特意请了假，带着林微然回去看看。推土机已经开进了巷子口，熟悉的砖墙塌了大半，唯有那棵老梧桐树还倔强地立在原地，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。
“好像一下子，什么都变了。”林微然伸手抚过粗糙的树干，树皮上还留着小时候两人刻下的歪扭名字，被岁月磨得浅淡，却依然能辨认出轮廓。
江逾白从身后轻轻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发顶：“没变的都在心里呢。”他弯腰捡起一片落在脚边的梧桐叶，叶脉清晰，像极了他们共同走过的那些纹路分明的日子。
拆迁办的人说这棵树年岁太久，打算移栽到城市公园。搬家那天，林微然特意去看了最后一眼。起重机吊起树干时，她忽然看见树洞里露出个小小的玻璃片——是当年那个装梧桐籽的瓶子，不知何时滚进了树缝，被岁月裹上了厚厚的尘土。
江逾白小心地把瓶子抠出来，里面的梧桐籽早已不见，只剩半瓶干燥的泥土。他吹了吹瓶口的灰，忽然笑了：“你看，它替我们守了这么多年。”
那天晚上，孩子指着相册里的老照片问：“爸爸妈妈，这是你们小时候吗？”照片上两个扎着羊角辫和小平头的小孩，满身泥土地坐在梧桐树下，手里还攥着半根融化的冰棍。
林微然点头，指尖划过照片上少年倔强的侧脸：“是呀，那时候你爸爸可勇敢了。”
江逾白正在厨房洗碗，听见这话探出头来，嘴角噙着笑：“那当然，保护你妈妈，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。”
孩子似懂非懂，却指着窗外喊：“爸爸快看，我们家的梧桐树也结果啦！”
院子里的梧桐确实挂满了青绿色的果子，风一吹就轻轻摇晃。江逾白擦了擦手走过来，揽着林微然的肩站在窗前，看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地上，和树影交叠在一起。
“还记得吗？你第一次说喜欢我，是在大学操场。”林微然忽然开口，声音里带着点笑意。
他愣了愣，随即耳根微红：“明明是你先碰我脸的。”
“是你先熬夜送马克笔的。”
“是你先在绿豆糕里藏心跳的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，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满溢的温柔。原来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，从不是真的被遗忘，只是变成了心底最柔软的褶皱，轻轻一碰，就漾开满室的暖。
后来有一年，他们带着孩子去城市公园。远远就看见那棵移栽的老梧桐树，枝繁叶茂，比从前更挺拔了些。树下有年轻的情侣在拍照，女孩笑着躲男孩的镜头，像极了当年的他们。
孩子跑过去捡梧桐叶，江逾白牵着林微然的手慢慢走，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花白的鬓角上。
“江逾白，”她忽然停下脚步，像很多年前那个晚自习后的夜晚，“你说，我们还能走多久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