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几乎是跑着冲下教学楼的。晚风里飘着木棉的香气,不远处的香樟树下,站着穿浅蓝衬衫的少年。行李箱还放在脚边,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,看见她时,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。
“江逾白?”她的声音有点发颤。
他笑着朝她走过来,步子还是像以前那样轻快:“说了来陪你看春天。”指尖在口袋里蹭了蹭,像是鼓足勇气才伸出手,轻轻牵住了她的。
掌心的温度熨帖得恰到好处,林微然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张雪景照。原来有些等待从不是空耗,就像北方的雪总会化,南方的花总会开,他也真的踩着约定的节点,出现在她眼前。
江逾白在隔壁大学读临床医学,课业比高三还要忙。可只要没课,他总会穿过两条街来等她下课。有时是在图书馆并肩坐着,他看厚厚的解剖书,她画设计稿;有时是在傍晚的操场散步,听她讲南方的潮湿,听他说复读时的兵荒马乱。
有次林微然熬夜赶设计图,凌晨两点才发现画板没墨了。她对着屏幕叹气,手机却响了,江逾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:“我在你宿舍楼下,给你带了新的马克笔。”
她披了件外套跑下去,看见他靠在路灯杆上打盹,怀里还抱着个画材袋。月光落在他睫毛上,她忽然踮起脚,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。
他猛地睁开眼,捉住她要缩回去的手,眼底还带着惺忪的睡意,语气却认真:“林微然,我好像……不止想做你的邻居了。”
木棉的花瓣恰好落在两人肩头,她望着他泛红的耳根,忽然笑了,声音轻得像羽毛:“我知道啊。”
他们的恋爱像泡在温水里,没有轰轰烈烈,却处处是细水长流的妥帖。他记得她不吃香菜,记得她画图时要喝温牛奶,记得她来例假时会腰疼,书包里总备着暖宝宝;她知道他怕黑,知道他背单词时要嚼薄荷糖,知道他练缝合术练到指尖发红时,最需要一杯加冰的可乐。
毕业那年夏天,他们一起回了趟老巷。巷口的梧桐树又粗了一圈,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江逾白忽然停下来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,单膝蹲在她面前。盒子里不是钻戒,而是枚用银线绕成的梧桐叶戒指,叶尖还缀着颗小小的玻璃珠,像极了当年那个装梧桐籽的瓶子。
“三岁时说要罩着你,好像还没做到位。”他仰头望着她,眼里的光比少年时更亮,“余生换我继续罩着你,好不好?”
林微然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,温热的。她伸出手,看着那枚梧桐叶戒指轻轻套进指根,忽然想起十五岁那个夏夜,他举着绿豆糕站在树下,眼里的光和此刻一模一样。
后来有天,江逾白在整理旧物时,翻出了那个装梧桐籽的小瓶子。林微然凑过去看,才发现瓶底刻着两个极小的字:等你。
原来有些心意,早在很多年前,就悄悄埋下了种子。就像巷口的梧桐树,沉默地守着岁岁年年,却在每个春天,都把温柔的绿荫,铺满他们走过的路。
婚后的日子,像老巷里熬的粥,温吞稠厚,藏着化不开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