挺好的。清静。我放下那个冰冷沉重的骨灰盒,轻轻拂去盒盖上沾染的灰尘。指尖划过冰冷的漆面,仿佛还能触摸到某种无声的、滚烫的执念。
刚坐下没多久,走廊里就传来了急促而尖锐的高跟鞋敲打声,伴随着徐蔓惯有的、颐指气使的训斥声。声音由远及近,最终停在了我原来办公室的门口。
“……蠢货!方案做成这样也敢交上来?重做!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全新的放在我桌上!听见没有?”徐蔓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鞭子,清晰地抽打着空气。
一个唯唯诺诺的年轻男声慌忙应着。
“还有!”徐蔓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早上那杯咖啡谁泡的?温度不对!奶泡也打得稀烂!倒了!让楼下那家贵点的重新送一杯上来!记我账上!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亢奋,以及对“专享特权”的刻意炫耀。
我安静地坐着,像一块沉默的礁石,任由那刺耳的声浪冲刷而过。目光掠过桌面角落一个不起眼的、早已干涸的咖啡渍斑点,嘴角无声地弯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。
日子就在徐蔓日益焦躁的咆哮和整个部门如履薄冰的沉寂中滑过。每一次路过她那间“精心布置”的独立办公室门口,我总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。她眉宇间那团黑气,肉眼可见地一天浓过一天,从最初的浅淡阴影,渐渐淤积成如同凝固的墨汁,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额心,连精致的妆容也难以完全掩盖。她的脸色也跟着灰败下去,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,即使扑了厚厚的遮瑕膏,也透着一股无法驱散的疲惫和戾气。她的咆哮声依旧响亮,但尾音常常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、神经质的颤抖。
“砰!”一个沉闷的重物落地声隔着墙壁传来,紧随其后的是徐蔓歇斯底里的尖叫:“滚!都给我滚出去!一群废物!”
然后是压抑的啜泣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。
部门里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也变得诡异起来。有人说半夜加班时,听到徐总监办公室里有奇怪的低语声,像指甲刮过玻璃。有人说看到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嘶吼,或者对着电脑屏幕突然失控地摔东西。她的秘书几乎每天顶着红肿的眼睛出来,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。徐蔓自己更是像换了一个人,变得极度疑神疑鬼,杯弓蛇影,看谁都像要加害她。
那天下午,茶水间里只有我一个人。
“……真邪门了,徐总监这几天……”策划部的小李压低声音,挤眉弄眼地对旁边的文案小张说。
小张左右看了看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恐惧:“可不是!前天半夜我回来拿落下的U盘,经过她门口……听见里面有声音!好像……好像在哭!又好像在骂人!哭哭骂骂的,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!”
“哭?”小李倒吸一口凉气,“骂谁啊?”
“谁知道啊!含含糊糊的……好像是什么‘别找我’、‘不是我’……”小张模仿着那种含糊颤抖的声音,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“还有指甲刮黑板那种声音!吱啦……吱啦的……吓死人了!我头发都快吓掉了,赶紧跑了!”
我安静地冲洗着马克杯,温水流过杯壁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。水槽里倒映出我的脸,平静无波。只是眼底深处,那片冰冷的深潭,悄然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