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打开盒子,里面,是厚厚一沓泛黄的信纸。
“我叫江晚晴。”她看着我爸,一字一顿地说,“是林国斌的……初恋。”
“这些,是他这五十年来,写给我的信。一共,三百二十七封。”
“他说,他今天有话要对我说。我想,应该就是在这里吧。”
她说完,把那个木盒子,轻轻地,放在了台上。
全场,死一般的寂静。
我妈脸上的血色,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。她那双含着幸福泪水的眼睛,此刻,只剩下茫然和……破碎。
她的笑容,就那么凝固在了脸上。像一尊被瞬间冰封的,美丽的雕像。
我感觉我的世界,在那一刻,也跟着一起,崩塌了。
2
那场盛大的金婚庆典,最后是怎么收场的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我只记得,宾客们脸上的表情,从感动,到震惊,再到尴尬。最后,他们像逃离火灾现场一样,纷纷找着借口,仓皇离去。偌大的宴会厅,转眼间就空了。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,和满桌的狼藉。
那个叫江晚晴的女人,放下盒子后就走了。她自始至终,都没看我妈一眼。仿佛我妈,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。
我爸像被抽走了魂,瘫坐在椅子上。那身笔挺的中山装,此刻看起来,无比的滑稽。他的头,垂得很低,我看不见他的表情。
我妈还站在台上,保持着那个笑容凝固的姿态。她没有哭,也没有闹。只是那么站着,一动不动。好像只要她不动,时间就能倒流,一切就能回到那个女人出现之前。
空气里,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妈。”我走上台,想扶她。
我的手刚碰到她的胳膊,她就像被电击了一样,猛地一颤。
她低头,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台上那个刺眼的木盒子。
然后,她慢慢地,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,把我爸的手,从她的臂弯里,掰了出去。
那个动作,很慢,很用力。像是要折断什么东西。
做完这一切,她转过身,一言不发地,朝宴会厅外走去。她的背影,挺得笔直。那件红色的旗袍,像一团燃烧的,孤独的火焰。
“淑雅!”我爸终于反应了过来,他站起身,想去追。
但他刚迈出一步,就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
我赶紧扶住他。
“爸,你怎么样?”
他的身体,在抖。抖得厉害。
“柯柯……”他看着我,眼睛里,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慌和无助,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”
他想解释什么,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最后,他所有的语言,都化作了一声痛苦的呻吟。他捂着脸,蹲了下去。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,哭得像个孩子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我扶着我爸,看着我妈决绝的背影,又看了看台上那个像潘多拉魔盒一样的木盒子。
我的脑子,一团乱麻。
初恋?
信?
三百二十七封?
这些词,像一把把重锤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。
我那个温文尔雅,对我妈体贴入微的父亲,竟然在长达五十年的婚姻里,一直给另一个女人写信?
这怎么可能?
这比世界末日,还要荒谬。
那天晚上,我把我爸送回了家。我妈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,任凭我怎么敲门,她都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