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
我开始失眠。
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,听着身边林雪均匀的呼吸声。
她睡得很沉,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。而我,就像一个溺水的人,在这片黑暗里无法呼吸。
我的脑子里,反复播放着那些无法解释的片段。
歪斜的书。
床尾的黑影。
消失的记忆。
阳台上的电话。
陌生的香水味。
这些碎片像无数只蚂蚁,啃食着我的神经。
我试图把它们拼凑起来,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。
解释一:我病了。我得了某种精神疾病,会梦游,会失忆,会产生幻觉。林雪发现了我生病了,所以她小心翼翼,偷偷打电话咨询,想帮助我。
这个解释,听起来很合理。
但它无法解释她身上的香水味。也无法解释她眼神里的慌乱和闪躲。如果只是为了帮助我,她为什么要对我撒谎?
于是,就有了第二个解释。
解释二:林雪在撒谎。她有了别人。
那个男人,进入了我的家,故意移动我的东西,制造恶作剧。而林雪,是他的同谋。他们合伙,想把我逼疯。让我自己相信自己病了,然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……
这个念头是如此恶毒,以至于我不敢再往下想。
我更愿意相信第一个解释。我宁愿是我病了,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我爱了七年的女人,会这样对我。
可是,我的理智却像一个冷酷的法官,不断地向我出示着新的“证据”。
我在她的车里,发现了一张不属于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的消费小票。是一家精品酒店楼下的咖啡吧。消费时间,是她声称在公司加班的那个下午。
我在她的电脑浏览记录里,看到了“如何与偏执型人格的伴侣相处”的搜索词条。
我甚至,在清理沙发缝隙的时候,找到了一只不属于我们任何人的耳钉。一只黑色的、造型很酷的男士耳钉。
我把那只耳钉放在手心,它冰冷的金属质感,像一根针,扎进我的皮肤里。
我没有拿这些东西去质问她。
因为我知道,一旦我开口,我们之间那根岌岌可危的弦,就会彻底绷断。
我选择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。
我要找出真相。
六
真正让我濒临崩溃的,是那个烟头。
我们的公寓在十五楼,阳台是全封闭的。
我们俩都不抽烟,这一点从大学认识到现在,从未改变。阳台上的那几盆绿植,是我唯一的爱好。
那天下午,我给阳台上的绿植浇水。
就在那盆长势最好的龟背竹的花盆后面,我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东西。
一个被掐灭的,万宝路的烟头。
白色的滤嘴上,还带着一点被碾压过的痕迹。
我盯着那个烟头,看了足足有一分钟。
我的大脑飞速运转,将所有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串联了起来。
被移动的书。
床尾被窥视的恐惧。
凭空消失的记忆。
妻子同事的电话。
晚归的借口。
陌生的香水味。
酒店咖啡厅的小票。
“偏执型人格”的搜索记录。
黑色的男士耳钉。
以及现在,这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烟头。
一幅完整而可怕的图景,在我脑中缓缓展开。
那个深夜站在我床尾的,不是我的幻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