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里水声停了,抽风机还在嗡嗡。她回到餐桌,把他碗里剩下的几根荠菜夹到自己碗里,像完成某种仪式。手机上弹出程野医生的随访提醒,她点了“已记录”,又在备忘录里新建一个标题:“风——证据与情绪”。下面第一条是:今晚22:14,门锁开;22:16,他进浴室;22:28,水停。
他擦着头发出来,看上去心情还不错。“明天我可能早走,别等我吃早饭。”
“好。”她抬头笑了一下,“你培训是住外面吗?要不要我帮你把洗漱包收好?”
“不用,我公司会发。”他把毛巾挂好,走近两步,低头在她额上点了一下,“早点睡。”
她点头,把笑意收回眼底。等他转身,她悄声走去阳台,打开那盏小台灯。灯光落在玻璃上,映出她和肚子的一对剪影。她把手覆在腹部,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翻涌,不知道是胎儿的伸展还是她心脏的回声。
“宝宝,我们先学会不害怕。”她低低说。
风从缝里探进来,吹动了桌上的便利贴。她重新按好它们,把那行细小的字写得更清楚——明天:对行程;查门锁;核社媒。最后,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温牛奶,端回卧室,关掉了阳台的灯。
睡前,她把手机设成静音,只保留闹钟。周砚在另一侧翻了个身,呼吸绵长。她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,忽然想起下午医生说的那句“孕期情绪稳定很重要”。她从枕下摸出那本棕色的小本子,在第一页空白处写下三个字:别着急。
窗外的风还在,但她心里的风慢慢降了级。她把笔合上,侧身,手掌轻轻护着肚子,像在护一个微小却坚决的计划。
2
第二天一早,林岁岁被一阵轻微的反胃唤醒。她捂着肚子坐了会儿,再去洗手间用凉水敷了敷眼眶,换上一件宽松的米白针织衫,把昨晚那只透明自封袋和文件夹一起放进帆布包里。
楼下的风比昨天更硬,吹得行道树叶“哗啦”作响。她到约好的咖啡馆时,江梨梨已经占了靠窗的位置,笔记本开着,屏幕上是熟悉的公司OA界面。
“先喝两口温水。”江梨梨推来一个保温杯,又把耳机摘下,“我找了你说的‘培训周’。”
“有他吗?”岁岁坐下,手心微汗。
“没有。”江梨梨把名单往下拉,“销售线这批去的是外地基地,名单和机票都走报批。他的名字不在公函里,也没有差旅审批。”
“也可能是临时顶替?”她还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缝。
“临时顶替也要补提单。”江梨梨把另一个窗口拖过来,“看——这是他部门这周的日程,固定在市区客户拜访。除非他分身。”
岁岁点点头,拿出手机,把昨晚记的时间点念了一遍。
“好,我们来对一下门锁。”江梨梨把咖啡杯往旁边挪,指尖飞快,“你家的智能门锁绑定在你手机号上,你有管理权限。我发你操作步骤,拉出最近两周的开门记录。”
“嗯。”岁岁打开App,手指有些发抖,“密码开、指纹开、临时码……都能看到?”
“能。”江梨梨看着她,“你慢点,先导出。”
屏幕上跳出一行行时间:23:14、00:07、02:32……几次深夜开门与“加班到很晚”并不完全吻合。岁岁喉咙里像卡了根细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