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怔怔地看着她。又顺着她的目光,看向窗台。那片孤独的梧桐叶。
他迟疑了很久。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回应了。
终于,他伸出手,接过了那杯水。指尖冰凉,不小心触碰到苏晚的手指,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。
他低下头,小口地抿着水。刘海再次遮住了他的眼睛。
但苏晚看到,他紧绷的肩膀,似乎微微放松了一毫米。
窗外的梧桐树,又落下了一片叶子。悄无声息。
诊疗室的铁栅栏窗,分割着天空。天空很蓝,云朵很软。而坐在角落里的少年,心里却仿佛筑着另一道无形的、更坚固的铁栅栏。
苏晚知道,这是一个艰难的开始。她回到座位,拿起笔。
纸上,她写下了日期,和名字:林屿。
然后在下面,轻轻地画了一朵小小的云。
二、第一片阿司匹林
时间一周一周地过去。
每周三下午四点,林屿都会准时出现在诊所。他总是独自来。背着那个看起来有点沉的书包。
他的话依然很少。但不再只坐在角落。他会坐在苏晚对面的椅子上,中间隔着那张原木色的书桌。一个安全又适合交流的距离。
苏晚和他聊很多。云朵,天气,偶尔路过的飞鸟,学校食堂难吃的菜,最近看的书。一切轻松的,无关痛痒的话题。
她小心翼翼地,绕开那些明显的雷区。比如家庭,比如冲突,比如“伤害”。
林屿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倾听者。偶尔点头,或者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。“嗯。”“哦。”“是的。”
但苏晚敏锐地察觉,他的“病”藏在那些细微的、不易察觉的细节里。
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。
有一次,苏晚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水。那次她有点感冒,自己也喝了一杯。治疗结束后,她收拾杯子,却发现她用过的那只杯子不见了。
她找了找,没找到。以为是保洁收走了。
下一次林屿来的时候,她无意间看到他打开书包拿笔记本。一晃而过的瞬间,苏晚看到了那只被压得有点变形的纸杯,安静地躺在他书包的侧袋里。
她的心咯噔一下。他没有看她,迅速拉上了拉链。
还有一次,苏晚正在和他聊着天,手机突然响了。是工作电话,她需要接一下。
她略带歉意地对林屿说:“不好意思,我接个电话,很快。”
他点了点头。
电话说了大概三分钟。期间,苏晚背对着他,看着窗外。当她挂掉电话转过身时,发现林屿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,坐得笔直。但他的双手,在桌子下面,紧紧地攥成了拳头。用力到指关节完全凸起,泛着白青色。
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。直到苏晚坐下,轻声说“我们继续吧”,他才猛地松开手,指尖还有些微微发抖。
苏晚没有点破。她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,语气更加温和。
他在害怕。害怕被忽略,被中断,被丢弃。他用一种笨拙而隐秘的方式,试图抓住一点什么。比如一只她用过的杯子。他用紧绷的对抗,来应对他无法掌控的外界变化。
直到那次治疗。
那天的谈话比平时顺利一些。林屿甚至主动说了几句关于新画的画。结束时,窗外夕阳正好,给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