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览图上，是一个湿透的少年。
苏晚点开图片。
是林屿。他站在便利店蓝色的屋檐下。背景是深夜空旷的街道和密集的雨帘。便利店的灯光冷白，照得他脸色有些苍白。他浑身都湿透了，头发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，水滴顺着发梢不断往下淌。校服外套颜色深一块浅一块，紧紧裹在身上。他手里举着一把伞，蓝色的，大概是便利店临时买的，伞骨有一根歪掉了，让整个伞面显得有些滑稽地倾斜着。
他就那样站着，看着镜头的方向。眼睛黑得发亮，隔着雨幕和手机屏幕，直直地看过来。
苏晚感到一阵心悸。
图片下面，跟着一条文字短信。很短。
「我看到你房间的灯还亮着。」
苏晚下意识地看向窗帘。她的卧室窗帘遮光性很好，但边缘确实漏出一点细微的光线。是她睡前忘记关掉的台灯。他就在楼下？他怎么知道这里？他来了多久？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。第二条短信跳出来。
「你是不是也睡不着？」
这句话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，还有一种……同病相怜般的脆弱联想。他不是在质问，更像是在寻找一个同盟。一个和他一样，被雨夜和失眠困住的同盟。
苏晚握着手机，手指有些冰凉。
她掀开被子，赤脚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的一角，向下望去。
雨很大，视线模糊。但她依稀能看到楼下便利店门口，那个小小的蓝色身影。他还站在那里，一动不动的，像一棵被遗忘在雨里的小树。
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担心。这么大的雨，这么晚的天，他一个人跑出来？会不会感冒？安全吗？
紧接着是职业的警觉。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。来访者出现在治疗室以外的私人空间，是一种明确的边界突破。他知道她的住址？是巧合，还是……
然后是一种复杂的情绪。那张湿漉漉的照片，那句“你是不是也睡不着”，像一根细小的针，轻轻扎了她一下。有点疼，还有点酸涩。
他把她当成了什么？医生？姐姐？一个可以深夜投奔的……依赖？
她应该立刻打电话给他，用严肃的语气告诉他这是不对的，让他立刻回家。
或者，干脆不回复。冷处理。明天再在治疗中严肃地谈论这个问题。
她在窗边站了足足三分钟。看着楼下那个模糊的影子。雨似乎更大了。
她最终走回床边，拿起手机。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会儿，然后开始打字。删删改改。
最后只发出了一行字。
「明天治疗时间提前一小时。现在，立刻回家，换掉湿衣服，喝点热水。」
她没有回应他关于睡不着和灯光的联想。没有询问他为何在此。没有流露出任何超出医生身份的关切。只是给出了一个看似冷静的安排。
这既是拒绝，也是关心。是职业的，也是人的。
短信发送成功。
她紧紧握着手机，等待着。
几秒后，屏幕亮了。
「好。」
只有一个字。
苏晚再次走到窗边。楼下的那个蓝色身影动了。他收起了那把歪掉的伞，低头看了看手机，然后一步一步，走进了雨幕中，慢慢消失在街角。
他走了。
苏晚拉上窗帘，回到床上。却再也睡不着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