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良久,林深轻声问:“为什么非要冒险?你可以选择更安全的主题。”
陈默望着远方的地平线,眼神变得深邃:“你知道吗?我父亲是考古学家,一辈子都在研究敦煌。他常说,历史不是书本上的文字,而是活生生的存在。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及早记录一些已经消失的遗迹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声音低沉,“三年前,他在伊朗参与考古发掘时遇袭身亡。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我的:‘有些事,总要有人去做’。”
林深不知该说什么好。他想起自己选择历史专业的初衷——不是因为安全或稳定,而是因为内心深处对理解人类文明轨迹的渴望。某种程度上,他和陈默是同一类人,只是他选择了书斋,而陈默选择了前线。
“保持联系?”陈默转身看他,眼中带着林深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当然。”林深点头,心里却明白,一旦陈默进入战乱地区,联系将变得困难且不确定。
陈默伸出手,两人紧紧相握。在敦煌的夕阳下,这个告别显得格外沉重。
回到北京后,林深重新投入教学工作。他时常查看新闻,特别是关于叙利亚的报道,每当看到帕尔米拉地区的消息,心都会揪紧。他给陈默发过几封邮件,都石沉大海。
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,林深的手机突然响起。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,他犹豫片刻后接听。
“林深?”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,带着明显的疲惫,“是我,陈默。”
“你在哪?还好吗?”林深猛地从床上坐起,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。
“在伊斯坦布尔休整几天。”陈默的声音沙哑,“刚从一个不太好的地方出来。”
两人聊了许久,主要是陈默讲述在叙利亚的经历——如何避开冲突各方、如何记录被破坏的古迹、如何与当地文物守护者合作隐藏珍贵文物。林深听得心惊胆战,却又被陈默的故事深深吸引。
那次通话成了他们之间的新模式。每当陈默从一个危险地带撤出,就会给林深打电话。他们聊战争、聊历史、聊文明,也聊日常生活琐事。林深开始关注世界各地的文化遗产保护新闻,而陈默则会在危险环境中拍下一些罕见的古籍或文物,发给林深请教。
一年后的春天,林深收到一个包裹,里面是一本精心制作的摄影集《消失的文明:敦煌篇》,扉页上写着:“致林深,感谢你让我看见更多。——陈默”
那天晚上,林深翻看着摄影集,被陈默的视角深深震撼。那些照片不仅记录了敦煌的壮美,更捕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和永恒。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们在鸣沙山上看日落的背影,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:“有些相遇,如同千年一瞬的敦煌之光。”
林深拨通了陈默的电话,此时他正在秘鲁记录印加古道。
“喜欢吗?”陈默开门见山地问。
“很震撼。”林深诚实地说,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然后陈默轻声说:“因为你,那些照片有了不一样的深度。”
那天他们聊到北京天亮,秘鲁天黑。挂断电话后,林深站在窗前,看着晨曦中的北大校园,第一次感到书斋生活如此遥远和局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