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像一道闪电,劈进他混沌的思绪里。他猛地站起身,从桌角摸出半截墨条,在废纸上飞快地写:“天下人分两种。一种是‘草芥’,生来就要受富人欺压,像田里的稻子,熟了就被收割;另一种是‘英雄’,能打破规矩,为自己争命,就算杀几个人,也能像项羽一样,被写进史书里。”
写完后,他盯着纸看了很久,突然在旁边画了个圈,重重地写:“我不是草芥,我要当英雄。”
深夜,雨又下了起来,打在窗棂上,发出 “滴滴答答” 的声响,像在催命。他躺在床上,却毫无睡意,脑海里反复推演着一个计划:杀了钱太太,拿走她的钱。他估算过,钱太太开当铺三十年,家里至少藏着几百块银元 —— 有了这笔钱,他能去杭州赶考,给母亲治病,还能把阿秀从张乡绅手里救出来。更重要的是,这能证明他不是 “草芥”:如果他敢杀人,敢承担后果,就说明他是 “英雄”,不是任人欺负的书生。
他走到铜镜前,看着镜中的自己:脸色蜡黄,颧骨突出,辫子散乱地搭在肩上,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偏执的光。他试着模仿项羽的样子,挺直腰杆,眉头紧锁,可一想到 “柴刀”“鲜血”,胃里就一阵翻涌,他冲到门口的水缸边,干呕起来。
“没出息的东西。” 他骂了自己一句,又拿起《史记》,翻到 “巨鹿之战” 那一页:“项羽乃悉引兵渡河,皆沉船,破釜甑,烧庐舍,持三日粮,以示士卒必死,无一还心。”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念,“项羽能破釜沉舟,你就不能?你要当英雄,就别怕见血。”
接下来几天,他开始留意钱太太的作息。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,当铺里只有她一个人 —— 她的儿子在上海做生意,伙计回家吃饭,这段时间是最好的时机。他还注意到,当铺的后门是木质的,插销是旧的,用蛮力就能撬开,钱太太总把钱箱放在柜台后的暗格里,钥匙就挂在她的裤腰上。
“计划天衣无缝。” 他在废纸上写下这句话,笔尖把纸戳破了,墨汁晕开来,像一滩血。
3. 柴刀与心理拉锯
为了确认计划,陈砚生连续五天在下午三点准时去当铺巷口。有时装作看巷口的评弹海报,有时坐在茶摊前喝最便宜的茶,眼睛却一直盯着当铺的门。钱太太果然像他观察的那样,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坐在柜台后,拨弄算盘,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,眼神像鹰隼一样尖。
第六天,他去了镇上的 “王记铁匠铺”。铁匠铺在西栅,门口挂着个铁砧,王铁匠正光着膀子打铁,火星溅在地上,烫出一个个小黑点。“王师傅,打一把柴刀。” 陈砚生的声音有些发紧。王铁匠放下锤子,擦了擦汗:“要长柄的还是短柄的?砍柴用还是……”“短柄的,方便带。” 陈砚生打断他。
王铁匠从墙角拿起一块铁坯,放在铁砧上,抡起锤子就砸。“你一个书生,买柴刀做什么?” 王铁匠一边打铁一边问。“乡下母亲要砍柴,我带回去给她。” 陈砚生撒谎,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。王铁匠 “哦” 了一声,没再追问,很快就打好了一把柴刀 —— 刀身窄而锋利,柄是枣木做的,握在手里刚好合适。“两块银元。” 王铁匠说。陈砚生掏出怀里的银元,递了过去 —— 那是母亲留给他当盘缠的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