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后来林知夏把那幅没完成的木刻画带回了上海,挂在工作室的墙上。她还是会在雨天想起陈砚深,只是不再哭了。她知道,他一直在她身边,在那枚银质莲蓬吊坠里,在那本日记里,在她画的每一幅画里。

2020年的春天,林知夏回到苏州平江路,“砚深堂”已经改成了一家咖啡馆,可木门上的铜环还是原来的样子。她坐在咖啡馆里,点了一杯桂花乌龙,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,温暖得像当年的那个傍晚。她摸着锁骨上的银质莲蓬吊坠,轻声说:“陈砚深,我来看你了。”

窗外的巷子里,有个小姑娘抱着素描本跑过,像极了当年的她。林知夏看着小姑娘的背影,突然笑了,眼眶却湿了。她知道,有些爱,永远不会消失,就像巷子里的路灯,永远亮着,等着迷路的人回家。

林知夏在平江路的咖啡馆坐了一下午,直到暮色漫过青石板路,才起身离开。路过巷口那盏老旧的路灯时,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上的银莲蓬——吊坠被体温焐得温热,边缘的纹路早已被摩挲得光滑,像陈砚深曾落在她发顶的、克制的指尖。

回到上海的工作室时,助理阿柚正抱着一摞画稿等她,见她进门,连忙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:“知夏姐,上午有个南京来的快递,没写寄件人,只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。”

林知夏的指尖顿了顿,心脏莫名跳得快了些。她接过信封,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,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气——那是陈砚深当年总用的木蜡油味道。信封没有封口,她轻轻抽出里面的东西,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,还有半张折得整齐的信纸。

照片上是少年时的陈砚深,穿着蓝白校服,站在南京老门东的牌坊下,身边站着个眉眼温和的女人,手里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。照片的边角有些磨损,背面用铅笔写着“2003年秋,和妈妈、小妹”。林知夏盯着照片里少年的眉眼,突然想起他腕骨处的疤痕——那时她总以为是化疗留下的,可照片里少年的手腕上,竟也有一道浅浅的印子,只是比后来她见到的更淡。

她展开那张信纸,字迹是陈砚深的,只是比日记里的更稚嫩些,墨水有些晕染,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:“小妹,今天医生说妈妈的病又重了,我去工地搬砖赚了五十块,够买两天的药了。你在幼儿园要乖,等哥哥攒够钱,就带你去苏州看平江路的荷花。”

林知夏的眼泪滴在信纸上,晕开了墨迹。她这才知道,陈砚深的隐忍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。他的人生像是被命运反复碾过的宣纸,早早就写满了苦难,却还想着把仅有的暖,分给她这个偶然闯入的人。

第二天,林知夏订了去南京的高铁。她按着照片上的地址找过去,老门东的牌坊还在,只是旁边的老房子拆了大半,改成了崭新的商铺。她问了好几家老店的老板,才有人指着巷尾一栋爬满爬山虎的小楼说:“陈家啊,以前住这儿,不过十几年前就搬走了,听说他家媳妇得了重病,儿子带着妹妹到处凑钱,后来就没消息了。”

林知夏站在小楼前,看着墙上斑驳的痕迹,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:“请问,你是林知夏小姐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