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甚至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。
“苏家这女儿，从小就娇生惯养，哪里懂生意上的事……”
“哎，修泽也是难，娶了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，里里外外都要靠他一个人……”
那一刻，我跪在父亲的灵前，被那些同情的、责备的、怜悯的目光包围着，第一次，感觉到了什么叫“百口莫辩”。
沈修泽走过来，将林悠然扶了起来，轻声安慰着她。
他全程，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8
葬礼结束了。
宾客散尽，灵堂里空空荡荡，只剩下我和父亲的遗像。照片上的他，还穿着我送他的那件羊绒衫，笑得温和。
我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，直到双腿彻底麻木，知觉都消失了。
林姐的哥哥，林风，也是我父亲最得力的助手，走过来将我扶起。他说：“晚晚，跟我去一趟医院吧，还有些文件需要你签字。”
医院。太平间。
那是一条很长很白的走廊，灯光照得人发晕，空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我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，看着躺在里面的父亲。他很安静，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，就像只是睡着了。
我伸出手，想要像小时候那样，摸摸他的脸。
指尖触到的，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冷。
那一刻，迟来的、铺天盖地的悲伤，才终于将我淹没。
我拿出手机，一遍又一遍地，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无人接听。
电话里，永远是那个礼貌又冰冷的女声：“您好，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，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我不知道拨了多少次，十次，二十次，一百次。
打到最后，手机没电了，屏幕暗了下去，像一颗死掉的心。
9
（巴黎，丽兹酒店，星辰套房）
同一时刻，塞纳河畔的烟火，正将巴黎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。
沈修泽端着一杯香槟，站在套房的露台上，身后是衣香鬓影的庆祝派对。
林悠然从身后轻轻抱住他，将脸贴在他的背上，声音又软又甜：“阿泽，我到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一样。”
沈修泽转过身，将她揽进怀里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：“傻瓜，这不是梦。”
他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另一个天鹅绒盒子，在我送他的那个旁边，打开。
里面是一份文件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林悠然好奇地问。
“送给你的礼物，”沈修泽的语气里，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与意气风发，“远舟药厂的收购合同。从现在起，它就是你的了。你可以用它，来实现你那个救死扶伤的梦想了。”
林悠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，她踮起脚尖，激动地吻住了沈修泽的唇。
绚烂的烟火，在他们身后一朵一朵地炸开。
没有人记得，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，有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女孩，正守着一具冰冷的尸体，打着一通永远也打不通的电话。
10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林风走过来，将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。
“晚晚，回去吧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忍，“叔叔他……已经走了。”
我的手机，在他的车上充了电。
开机后，无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，却没有一条是来自沈修泽的。
直到凌晨三点，我刚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，手机才终于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