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「你们配叫君子吗?连挑书的力气都没有,将来还想金榜题名?」

字字像石子砸在水面,荡得周围鸦雀无声。

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从人群里走出来,拱手道:「晏斋长,我来帮忙。」

接着,又有几个身影站了出来。

李墨安的脸彻底黑了,转身摔门而入。

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,对帮忙的同窗拱手:「多谢。」

典籍搬回来时,天已擦黑。我把书堆在偏僻阁楼,只在布告栏贴了张纸条:

「典籍已至,自寻。」

第二天路过斋舍,听见里面在骂:「什么玩意儿!让我们自己找?」

我脚步没停,心里清楚——

这只是开始。

2.

夜里翻书时,总能想起入学那天的事。

副山长把斋长木牌塞给我时,李墨安的脸像被泼了墨。

「山长,自古斋长皆是男子……」他梗着脖子争辩。

「自古还有女子不能入学呢。」副山长放下茶盏,「书院要的是能者,不是只会念旧规矩的呆子。」

我那时还以为,这是公平。

直到李墨安当天就建了君子堂,我才明白,有些偏见是刻在骨头里的。

他们在堂里定了规矩:凡晏昭的指令,一概不理;凡与晏昭说话的,逐出堂。

有个寒门书生偷偷告诉我时,声音都在抖:「他们说……说跟你走太近,将来科考会被人非议。」

我捏着笔的手顿了顿,在课业上落下个墨点。

典籍风波闹到副山长耳中时,他把我叫去书房。

「晏丫头,听说你在廊下跟李墨安吵起来了?」他眉头皱得像团乱麻。

我垂下眼,声音慢慢低下去:「学生只是想领书,可他们……」

眼泪恰到好处地滚下来,砸在衣袖上:「家父送我来,是盼着我能有出息。若是连书都领不到,我……我无颜回去见他。」

副山长叹了口气,手在桌上敲了敲:「罢了,我去说说李墨安。」

他起身时,我听见他嘟囔:「都是些半大孩子,逞什么能。」

走出书房,我抹掉眼泪,阳光刺得眼睛生疼。

原来示弱,比强硬管用得多。

次日的经义课,夫子讲《论语》,说到「君子喻于义」时,李墨安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过来。

我迎着他的视线,突然笑了。

待夫子转身写板书,我凑过去,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:「李斋副这么看我,莫非我脸上有圣贤文章?」

他瞳孔一缩。

我慢悠悠地转着笔:「还是说,你怕我把你藏在假山后的那方绣帕,交给你家那位青梅竹马的张小姐?」

李墨安的脸「腾」地红了,攥着书卷的指节发白。

他大概没想到,我会去查他。

君子堂的人都以为他排斥我是守礼,却不知他早与吏部尚书家的小姐私相授受。

「你敢!」他咬着牙,声音发颤。

「我有什么不敢的?」我直起身,刚好对上夫子看过来的目光,立刻坐得笔直,「学生觉得,夫子方才说的『义』,当是坦坦荡荡,而非心口不一。」

夫子赞许地点点头:「晏昭说得好。」

李墨安气得胸口起伏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下课铃响时,我收拾书卷,故意撞了他一下。

「李同窗,气大伤身。」我笑得眉眼弯弯,「尤其对将来要考功名的人来说,心平气和才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