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青云书院门口时，玄字壹号斋的三十七个男人都愣住了。
他们看我的眼神，像在看供桌上突然活过来的祭品。
「女子入斋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！」李墨安把折扇拍得啪啪响，锦袍上的孔雀纹都在发抖。
我没理他，只盯着副山长递来的斋长木牌。
后来他们建了个「君子堂」，把我关在门外。
再后来，李墨安跪在我面前时，我才明白——
规矩这东西，本就是用来给破规矩的人铺路的。
1.
我背着书囊站在玄字壹号斋门口时，日头正毒。
门「吱呀」开了道缝，探出七八个脑袋，像檐角排排坐的兽吻。
「这是……女的？」有人把声音压得像蚊子哼，却足够让满院子蝉鸣都顿了顿。
我福了福身，刚要自报家门，里头突然炸了锅。
「书院规矩呢？女子不得入内斋！」
「莫不是山长老糊涂了？」
一个青衫少年拨开人群走出来，腰间玉佩晃得人眼晕。是李墨安，吏部侍郎家的公子，早闻在书院里横着走。
他上下扫我两眼，嘴角撇出个冷笑：「晏昭是吧？家父早打过招呼，你安分些，别扰了我们读书。」
我没接话。行李被书童搬进偏院时，我听见他们在正厅拍桌子——
「绝不能让个女子骑在头上！」
「对，咱们另立个君子堂，凡事都绕开她！」
三日后，副山长突然召我去书房。
「晏丫头，」他呷着茶，目光在我和李墨安之间转了转，「从今日起，你做玄字壹号斋的斋长。」
李墨安手里的茶盏「哐当」砸在桌上：「凭什么？她一个女子……」
「凭她入学考绩第一。」副山长把斋长木牌推到我面前，「管不好斋舍，就卷铺盖回家。」
我捏着冰凉的木牌转身时，听见李墨安在身后咬牙：「走着瞧。」
麻烦来得比我想的快。
新季典籍要分发，按规矩得由斋长带着同窗去藏书阁领。
我在布告栏贴了通知，等了两个时辰，日头从头顶爬到西墙，连只麻雀都没等来。
书童跑断了腿，回来时脸涨得通红：「小姐，他们说……说男女授受不亲，不肯来。」
我攥紧了通知纸，纸角被捏出褶皱。
去君子堂找李墨安时，他正和几个跟班摇着扇子说笑。
「李同窗，该去领书了。」我站在门口，声音尽量平稳。
他抬眼瞥我，像看块挡路的石头：「晏斋长，男女同处一室已属不妥，还要同去藏书阁？传出去像什么样子？」
跟班们哄笑起来：「就是，莫不是想借机攀附李公子？」
「女子无才便是德，读那么多书做什么？」
我盯着李墨安胸前的玉佩，突然笑了：「李公子可知，藏书阁的《春秋》新注本，是我外祖父校订的？」
他脸上的笑僵住了。
「你们不愿去，」我转身往外走，声音扬得老高，「是怕搬不动书，还是怕在女子面前露了怯？」
廊下路过别斋的同窗，纷纷停下脚步。
李墨安的脸青一阵白一阵：「你胡说什么！」
「我胡说？」我猛地回头，目光扫过那群锦衣少年，「圣贤书教你们的，是见困难就躲，见责任就推？」
「满口男女大防，不过是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！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