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有人动过这口井!不止一次!最近还来过!

他心脏狂跳,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——必须打开它!真相就在下面!

他放下汽灯,从藤箱里拿出撬棍,插入青铜盖板边缘的缝隙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一撬!

“嘎吱——嘣!”

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,伴随着一声仿佛琴弦崩断的锐响!一条颜色较新的铁链应声而断!与此同时,盖板被撬开了一道窄缝!

不是井该有的土腥水汽,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、陈腐的香火味混合着某种冰冷的甜香,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!

紧接着,下面那细密的蠕动声骤然变成了疯狂的撞击和嘶嘶的怪响,像是无数冰冷滑腻的身体在争先恐后地撞击着井壁和盖板!

魏震吓得魂飞魄散,踉跄后退,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上。

汽灯的光芒颤抖着,投向那被撬开的缝隙。

就在那黑暗的缝隙里,紧贴着青铜盖板的下方,他看到了一样东西——

一抹刺目的、熟悉的红色。

金线绣纹,细腻的绸缎……和他行囊里那件染血的戏袍,一模一样!

另一只水袖从缝隙中垂下,上面浸染的暗红色血迹,在昏黄的光线下,新鲜得仿佛刚刚泼洒上去,甚至……快要滴落下来。

戏袍……在井里?

曾祖的戏袍,为什么会在锁龙井里?这件是新的?还是……

极度的恐惧攫住了魏震的喉咙。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,想要远离那口井。

可是已经晚了。

“咿——呀——”

一声幽渺、凄楚、非人般的戏腔,毫无征兆地,尖针一样刺破了地窖里狂乱的嘶嘶声和撞击声,清晰无比地从那井口的缝隙里,钻了出来。

一个字,百转千回,裹挟着无尽的怨毒和冰冷,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。

那声音,他认得。

魏震的动作彻底僵住,血液瞬间冻成了冰渣。

是早已失传的、津门鬼戏《夜嫁》里,悲旦开门见喜的起调。

井深处,那被撬开的一线黑暗里,仿佛有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,正无声地贴了上来,冰冷地凝视着他。

那声“咿——呀——”的戏腔,像一根冰锥,从耳道直刺进魏震的脑髓深处。

不是幻觉。

井口那一道幽黑的缝隙里,除了那抹刺眼的、血渍犹新的戏袍红,再看不到别的。但魏震能感觉到,有什么东西……贴在那缝隙后面。不是用眼睛看,是一种更原始的、毛骨悚然的直觉,像冰冷的蛛网裹住了全身。

地窖里的空气骤然又降了几度,呵气成霜。那断了一截的铁链无力地垂落,搭在冰冷的青铜盖板上,断口处闪烁着不祥的微光。

井下的撞击声和嘶嘶声在这声戏腔之后,奇异地低伏下去,变成一种更令人不安的、压抑的咕哝和蠕动,仿佛无数不可名状之物正在黑暗里窃窃私语,等待着什么。

魏震瘫坐在冰冷的地上,四肢百骸都冻僵了,只有心脏在疯狂地擂鼓,震得他胸口发麻。他想逃,可两条腿像是灌满了铅,又像是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按住。

那戏腔的余韵似乎还缠绕在阴冷的空气里,盘旋不去。

然后,它又响了。

这一次,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起调,而是一段词。声音依旧幽渺,像是从极深的水底浮上来的气泡,破碎而扭曲,却字字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