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最近打电话的频率,好像是高得有点异常。
以前最多一天一个,这几天,几乎是每隔两三小时就打来。
我甩甩头,想把这点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。她就是这样的,用各种方式博取关注,夸大其词,好让我愧疚,让我回去。
老一套了。
可那根刺,却越扎越深。
当手机第四次亮起,那执拗的震动声穿透音乐再次响起时,我所有的耐心、愧疚、以及强行压下的不安,瞬间被点爆了。
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愤,那些被管束、被质疑、被情感绑架的日日夜夜,在这一刻找到了决堤的出口。
我猛地抓起手机,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,接通后几乎是用吼的,声音尖利得盖过了酒吧的所有噪音,像玻璃刮过金属:
“你到底有完没完?!非要这样阴魂不散吗?!非要毁了我的生活你才满意是不是?!我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空间吗?!求你放过我行不行!!”
吼完,胸腔剧烈起伏,耳边嗡嗡作响,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褪去了。
我等着电话那头传来哽咽,传来哭泣,传来那套千篇一律的“妈妈都是为你好”、“你怎么不懂事”的控诉。
我已经准备好了更恶毒的话堵回去。
然而。
没有哭泣,没有哽咽,甚至没有呼吸声。
电话那头是一片死寂。
一种近乎真空的、冰冷的沉默。长达三四秒的空白里,只有电流细微的嘶声,像某种生命消逝后的余音。
然后,一个完全陌生的、冷静的、公式化的男声传了过来,没有任何情绪起伏,像一块冰砸在地面上:
“您好。这里是市殡仪馆。”
我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,攥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,血液似乎都凝固了。酒吧的喧嚣像退潮一样轰然远去,世界失声。
那个声音继续平稳地叙述,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铆钉,狠狠砸进我的耳膜:
“机主,您的母亲,于大约三小时前不幸离世。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只找到了您的联系方式,所以冒昧打扰,通知您此事。”
我张着嘴,却吸不进一丝空气。
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。
殡仪馆?离世?三小时前?这些词语分开来我都认识,但组合在一起,变成了一把生锈的、扭曲的锯子,正在缓慢地锯开我的颅骨。
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翻阅什么,然后补充了一句,这一句,成了彻底斩断我所有神经的最后一刀:
“另外,工作人员留意到,您的母亲最近似乎一直在尝试联系您。她的通话记录显示,在过去的一周里,尤其是最近三天,她每天都会给您拨打多次电话。但……似乎都未能接通。”
……
嗡——
世界彻底寂静了。
不是没有声音,而是所有的声音都失去了意义。
电话是什么时候从手中滑落,砸在桌面上又弹到地上的,我不知道。
陈薇好像在摇我的手臂,嘴巴一张一合,阿杰的脸凑过来,表情惊愕。
但我什么都听不见,什么都看不见。
我的眼前只有幻觉般的一幕:那个光线昏暗的老旧房子里,她一个人,也许蜷缩在沙发上,也许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呼吸越来越困难,胸口像压着巨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