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阳敲击笔记本外壳的手指顿住了。
那段记忆如同被钥匙打开的旧匣子，倏地闯进两人之间。
那也是个夜晚，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。
他们挤在更小一号的出租屋里，合吃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。
窄小的桌子上，除了面碗，还摊着林清刚画完的插画手稿和叶阳的简历打印件。
“慢点吃，喏，鸡蛋给你。”
叶阳把面碗里唯一点缀的卤蛋夹到林清那边，眼里带着笑，“等哥这个月项目奖金发了，带你去吃楼下那家你馋了好久的日料！”
林清咬了一口鸡蛋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：“才不要呢！日料多贵啊！奖金你留着买那套你看了好久的技术书！嗯……要不，给我添一盒新颜料？就一盒！”
“都买！”叶阳大手一挥，意气风发，“以后哥挣钱了，给你买一整面墙的颜料！”
狭小的空间里，泡面的蒸汽氤氲了两人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。
那时，物质的匮乏丝毫无法影响他们共享的快乐和关于未来的无限憧憬。
雨声仿佛成了温柔的伴奏。
回忆的暖意与眼前的冰冷形成尖锐的对比。
那股泡面的廉价香味，似乎还在鼻尖残留了一瞬，随即被现实里冰冷的空气彻底驱散。
叶阳烦躁地揉了揉眉心：“清清，以前是以前。我们现在不是正在为‘以后’努力吗？等买了房子，稳定下来，你想去哪里旅行我都陪你。”
“然后呢？”
林清看着他，眼神疲惫，“等到还完房贷？等到下一个更重要的目标出现？叶阳，你的‘以后’永远在下一个路口，而我，我只想要现在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喉间的哽咽：“我们工作已经够累了，为什么连我们对未来的期待都变得这么沉重？它本来应该是光才对啊。”
争吵似乎无法再进行下去。
两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积蓄，那笔他们省吃俭用，牺牲了无数娱乐和陪伴时间才存下的钱，
原本是共同希望的象征，此刻却像一堵无形的墙，横亘在两人中间，
清晰地映照出他们已然不同的期望——一个渴望即刻的情感慰藉与共同体验，一个追求长远的物质保障与稳定基石。
叶阳重新打开电脑，屏幕的光映亮他紧绷的侧脸。
他心烦意乱，代码一行也看不进去，内心却固执地认为自己的选择才是更“负责任”的，是对两人未来更坚实的保障。
他只是不明白，为什么她不能理解。
林清不再说话，她转身望向窗外。
海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，浩瀚无边，却照不亮她内心的迷茫。
那些灯火，哪一盏属于他们？或者说，他们追逐的，究竟是同一盏灯吗？
沉重的隔阂感，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，笼罩了这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。
问题没有解决，只是暂时被沉默掩盖，等待下一次的爆发。
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小小的出租屋里蔓延。
叶阳对着电脑屏幕，光标在代码行间闪烁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林清依旧望着窗外，海市的霓虹在她清澈的眸子里映出破碎的光点，却照不进心底。
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争执的硝烟味，混合着泡面调料包挥之不去的廉价咸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