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市的夜色，透过这间位于老式里弄顶楼出租屋不甚明亮的窗户渗进来，
与屋内昏黄的灯光交织，氤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闷。
空气似乎凝固了，只剩下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，遥远而模糊，
更反衬出屋内的寂静——一种充满张力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碗筷还搁在狭小的折叠桌上，晚餐的余温早已散尽，如同此刻屋内两人的心情。
“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？”
林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她看着坐在对面，眉头紧锁的叶阳，
“那笔钱，我们不是说好，攒到一定程度就出去走走吗？
去一直想去的敦煌看看壁画，或者只是找个安静的海边住几天……
我们需要一次旅行，叶阳，不仅仅是我需要，是我们需要。”
叶阳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笔记本电脑已经冰凉的外壳，
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令人眼晕的财务报表。
他叹了口气，声音里浸满了工作一天后的疲惫：
“清清，我知道你想出去散心。但现在不是时候。这笔钱，”
他指了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存款数字，“够我们将来的房子首付再凑近一大步了。
你不想早点结束这种租房的日子吗？不想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吗？”
“家？”
林清环顾了一下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空间。
墙角的画架上蒙着未完成的画作，旁边堆着她的颜料和画笔；
另一侧，是叶阳的书桌，上面除了电脑，还摞满了厚厚的编程书籍和专业期刊。
房间虽小，却拥挤地塞着两人各自的梦想和生活的痕迹。
她曾用心地用便宜的布艺和绿植装饰它，让它一度变得很温馨。
但此刻，它只让她感到逼仄。
“叶阳，一个房子不等于一个家。”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失望，
“我们需要的是停下来喘口气，是一起去创造一些比房贷数字更温暖的回忆。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除了工作就是算计着怎么攒钱，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。”
“我现在拼命工作，拼命算计，就是为了我们以后能轻松一点，能有不被房东催租的底气！”
叶阳的音调不自觉提高了，他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理智、更有说服力，
“旅行能带来什么？一时的放松，然后呢？账户余额减少，我们又得重新开始攒！清清，现实一点好不好？”
“现实？”
林清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，“什么是现实？现实就是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一起好好吃过一顿晚饭了！
现实就是你每天回来对着电脑的时间比对着我还长！
现实就是我现在看到你，你眼睛里的红血丝比看到我的情绪还要多！”
她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个空空如也的泡面碗。
傍晚时，他们又是各自解决晚餐——她啃了几片面包，他则泡了碗面对付过去。
“以前……”
林清的声音忽然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，眼神飘向窗外，似乎想穿透海市的霓虹，看到些别的什么，
“以前我们刚毕业，连吃一碗泡面，你都要把唯一的那颗卤蛋夹给我。
那时候这个屋子比现在还小，夏天热得像蒸笼，冬天冷得伸不出手，可我们为什么能那么开心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