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,是第二个。
现在,轮到他了。
他走出老屋,雨已停。月光破云而出,照在裁缝铺门口那块旧招牌上——“沈氏裁缝”,字迹斑驳。他忽然注意到,招牌背面,有一道极细的刻痕,像是被人用针尖划出的。
他凑近,借着手电光看清了那符号:
一朵梅花,五瓣,其中一瓣被划去,剩下四瓣,形如手掌。
——和林晚掌心的画,一模一样。
他转身,望向陈阿秀家的方向。
那栋老屋的窗户,亮着一盏昏黄的灯。灯下,一个身影静静坐着,手中似在缝补什么。
沈砚一步步走过去,脚步很轻,像怕惊扰了夜。
他没有敲门,只是站在窗外,看着那个佝偻的身影。
陈阿秀抬起头,与他对视,嘴角缓缓扬起,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。
她手中,是一块未绣完的布,上面,正用红线绣着一个“昭”字。
——可他叫沈砚。
“你绣错了。”他开口。
陈阿秀不答,只是轻轻抚摸那块布,声音沙哑:“我没绣错。你母亲说,真正的名字,不该写在户口本上,该绣在命里。”
她顿了顿,低声道:
“阿哲没死。他一直在等你。而‘绣手’的线,从没断过。”
第四章:未完成的绣
夜,深得像一块浸透了墨的布。
沈砚贴着陈阿秀家老屋的外墙潜行,雨水顺着屋檐滴落,打湿了他的肩头。他没有走门,而是翻过低矮的后院墙,踩着朽烂的木梯,悄然攀上阁楼的通风口。他必须在陈阿秀察觉前,进入那个他白天就注意到的——阁楼最里侧,那扇从不透光的门。
他撬开锁,推门而入。
一股浓重的樟脑与陈年布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屋内没有灯,只有月光从天窗斜洒而下,照亮一排排悬挂的旗袍。它们像被遗忘的魂灵,静静垂挂在铁丝上,每一件都未完成,袖口或领口留着未收的线头,像张开的嘴,欲言又止。
他走近第一件,轻轻掀开内衬。
——“林晚” 二字,用蓝线绣在夹层。
再看下一件。
——“周明远”,199X年失踪的调查组成员,曾负责母亲案件的初步问询。
第三件。
——“赵德海”,当年镇上唯一的法医,案发后三个月调离,再无音讯。
沈砚呼吸一滞。
这些是名字,是名单,是被刻意抹去的“消失之人”。而每一件旗袍的绣法,都与母亲如出一辙——游针法,血线收尾,针脚在名字最后一个字处微微上挑,像是在问:你还记得我吗?
他继续往里走,忽然,脚步顿住。
最里侧,挂着一件纯白的旗袍。它没有图案,没有滚边,只在左胸位置,绣着一个空框,像等待填写的墓碑。
框下,一枚银色绣花针,静静插在布上,针尾系着一根极细的红线,线的另一端,消失在黑暗中。
沈砚缓缓伸手,取下那枚针。
就在他触碰到的瞬间,身后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
他猛地回头。
阁楼门口,陈阿秀站在阴影里,手里提着一盏老式煤油灯,灯光摇曳,照出她脸上纵横的皱纹与眼底深不见底的光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她声音沙哑,像被针线磨破的布,“我等这一天,等了二十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