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它翻来覆去地看,心里直犯嘀咕。这不是我的。我文具盒里有个更小的,是开学时候我爸给我买的。我问了胖子,他晃着脑袋说不是他的。我又问了前后桌的同学,大家都摇头说没见过。它就像个凭空冒出来的程序错误,硬生生嵌进了我的生活里。
那天晚上,写完作业后,我在台灯底下又把它拿了出来。试着按了几个数字,屏幕清晰地显示出来。加減乘除,功能都正常。我甚至拿它验算了一遍今天的数学题。它安安静静躺在我手心里,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工具,普通到让你没法对它产生任何多余的联想。
最后,我把它扔进了书桌抽屉的最里边,决定不再去想这回事。兴许是哪个同学不小心掉我书包里了吧,过两天,丢了的人自然就来找了。
我怎么也没想到,就是这个灰不溜秋的小方盒子,马上就要把我的整个世界,搅个底朝天。
**第二章:83号坐标**
接下来的几天,风平浪静。那个计算器就躺在我抽屉里,跟那些过时了的玩具、写满了胡思乱想的日记本做伴,没人提起,我也慢慢把它忘在了脑后。
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五。那天轮到我值日,和几个同学一起打扫教室。偏偏老马要求极高,我们扫完地,他又让我们把每张桌子都擦得锃亮,连窗户玻璃都不能留一个手指印。等我们终于从他嘴里听到“可以了”这三个字,天边就只剩下一点点夕阳的余晖了。
我急急忙忙推出自行车,心里咯噔一下:完了!晚上七点电视台放的《灌篮高手》肯定赶不上了。那会儿,错过一集心爱的动画片,对个小孩子来说,简直跟天要塌了差不多。
我把自行车蹬得飞快,链条发出快要散架的嘎吱声。冷风呼呼地往脖领子里灌,路灯一盏接一盏地被甩在身后。脑子里乱成一团:一会儿是樱木花道那张搞怪的脸,一会儿是回家后老妈可能有的唠叨,还有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周末作业。
就在我冲过一个十字路口,因为心急差点闯红灯,被一辆汽车刺耳的喇叭声惊出一身冷汗的时候,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,像道闪电似的,毫无道理地劈进了我的脑子里——
那个计算器。
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它,更说不清这念头是打哪儿来的。它就那么强烈、特别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我多想的力量。我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,猛地捏紧车闸,在路边停了下来。手有点抖地拉开书包拉链,从最底下把它翻了出来。
夜色里,它灰色的外壳更显得不起眼。我盯着它,心砰砰直跳。那个念头在脑子里越来越响,好像有人趴在我耳朵边上小声说:按下83,再按那个圆圈键。
那个圆圈键,就是计算器上的“=”号。
这太疯了!我怎么会这么想?我四下看了看,路上行人匆匆,没人留意我这个停在路边、行为古怪的半大孩子。我深吸一口气,像是要完成一个什么特别神圣的仪式,用微微发抖的食指,在按键上先后按下了“8”和“3”。
然后,我的手指落下了那个“=”号。
世界,就在那一瞬间,彻底变了样。
很难说清那到底是什么感觉。眼前的景象并不是一下子切换的,而是像一滴墨汁滴进了清水里,迅速地、无声地晕染开、褪色,最后变成一片模糊的灰白。耳朵里所有的声音——汽车的噪音、喇叭声、风声——一下子全都没了,掉进了一种绝对的、让人心里发毛的寂静里。身体感觉不到在移动,却又好像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轻轻挤压着。这个过程可能短得只有一眨眼,也可能长得像一个世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