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猛地缩手。
屋里只有我和外婆。
外婆听不见。
我盯着自己指尖——那里多了一颗朱砂痣,针尖大小,却艳得灼眼。
……
后半夜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嫁衣被我用衣架挂在窗边,像一截被剥了皮的月亮。
外婆在床上蜷成一小团,手指一直掐着被角,嘴里无声地念叨。
我数她的口型,她在重复四个字:
“别照镜子。”
……
天快亮时,我终于迷糊过去。
梦里,我穿着那件红嫁衣,站在一面铜镜前。
镜里却没有我,只有一件空荡的衣,领口以上空白,像等人把头填进去。
忽然,铜镜“咔”地裂了一道缝,从缝里渗出浓稠的红水,一滴,两滴……
红水落在地上,却发出鞭炮声——
“啪!”
“啪!”
“啪!”
我猛地睁眼。
屋里真的在放鞭炮。
不,是窗户被风撞得啪啪响。
我翻身坐起——
窗边,那件嫁衣正自己“转”过来。
我明明记得它是背对床,此刻却正对着我,领口敞开,两只袖子向前伸,像要抱谁。
风是从窗缝灌进来的,可衣架纹丝不动,好像有人从里面顶着。
我喉咙发干,伸手去摸台灯。
灯泡闪两下,灭了。
黑暗里,我听见布料摩擦的声响——
“窸——窸——”
嫁衣在走。
它一步一步,从衣架挪到床尾,下摆拖过地板,发出湿漉漉的水声。
我浑身僵直,后背贴着墙,退无可退。
就在它快要碰到我脚尖时——
“啪嗒!”
外婆的床头灯亮了。
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,手里举着那盏 5 瓦的小台灯,灯罩是铜的,边缘磨得发亮。
灯光像一把钝刀,劈在嫁衣身上。
它不动了。
外婆另一只手捏着一枚铜顶针,狠狠按在嫁衣胸口。
“滋——”
一股白烟冒起,鼻尖瞬间充满烧头发的味道。
嫁衣猛地一抖,软塌塌地瘫在地上,像被抽了骨。
外婆抬头看我,嘴型无声:
“天一亮,烧掉。”
……
可天一亮,楼下就传来敲门声。
我扒窗一看——
许铃站在雪地里,仰头冲我笑,四颗金牙闪得刺眼。
她举起右手,晃了晃手里的东西。
我瞳孔一缩。
那是外婆昨晚用来压衣的铜顶针,此刻却戴在她拇指上,铜面发黑,像被火烤过。
“小姑娘,”她喊,“东西落我摊上了,我来还。”
她咧嘴,声音穿过四楼冷风,直钻进我耳蜗——
“顺便告诉你,嫁衣不能烧,烧了,新郎会生气。”
她抬手,指向我身后。
我回头。
屋里空荡荡,地板只剩一道湿痕,像人形。
嫁衣不见了。
……
第二章.纸人拦门
嫁衣不见了。
我愣在原地,脚底窜上一股冰流,像踩进暗河。外婆拄着小台灯,灯罩还在冒白烟,铜顶针却真的没了。
“在找这个吗?”楼下的铃姨又晃了晃手,顶针在她指头上转一圈,发出暗红的光,像刚被炭火温过。
我转身要冲下楼,外婆一把拽住我腕子,力气大得惊人。她摇头,嘴型重复:“别出——门。”
窗外,铃姨笑得更开,金牙四颗,闪得邪性。她忽然抬手,把顶针往空中一抛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