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冷,那股子冷气顺着皮肤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。

回到城里当晚,我就发起了高烧。肩背上那手印处的疼痛变本加厉,不再是表皮的火辣,而是变成了一种从内往外渗的阴冷和钝痛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扎根,吮吸。

去医院看了,拍了片,医生对着光洁无比的片子蹙眉,又撩起我衣服看了那手印,眼神变得古怪,最后只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药,含糊地说像是软组织挫伤,让回家静养。

静养?那手印一天天在扩散。

乌青的边缘变得模糊,像滴进水里的墨,一丝丝地向外蔓延,颜色也越来越深,近乎墨黑。它所覆盖的皮肤,冰凉一片,摸上去仿佛死肉。而我,也以惊人的速度虚弱下去,头晕眼花,手脚冰凉,动不动就出一身虚汗,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,眼窝深陷,像个被慢慢抽空血液的玩偶。

第七天夜里,我几乎是瘫在床上,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。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,窗外风声凄厉,像是有无数夜枭在哭。

就在意识昏沉之际——

“叩……叩叩……”

敲门声响起。

很轻,很慢,带着一种奇怪的滞涩感,像是用关节在硬邦邦的木头上磕。

谁?我挣扎着想问,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。

“叩……叩叩……”

声音还在继续,不依不饶。

我积蓄起最后一点力气,翻滚下床,几乎是爬着到了门边,颤巍巍地透过猫眼往外看。

楼道声控灯没亮,外面一片昏暗。隐约可见一个极高极瘦的人影,直挺挺地立在门外。

它……穿着我祖父下葬时穿的那件深色旧寿衣!宽宽大大,空荡荡地套着。往上,却是一张涂抹得猩红腮红、笑容僵硬诡异的纸扎人脸!嘴唇两点朱红,嘴角咧到耳根,眼睛是两个空洞的黑圈,直愣愣地“看”着门板。

我浑身血液瞬间冻僵,牙齿得得得地磕碰起来。

纸人……纸人怎么会动?怎么会敲门?还穿着爷爷的衣服?!

门外那东西似乎知道我在门后,僵硬的脖子发出“咔咔”的细微声响,那张诡谲的纸脸又往前凑了凑,几乎贴在了门板上。

然后,一个声音飘了进来,嘶哑、干涩,像是积年的老木头在摩擦,又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:

“乖孙……”

我猛地捂住嘴,浑身抖得站不住。

“给我一口你的怨气。”

那声音钻进耳朵,冻得脑仁生疼。

“成了,你活;不成,你下来陪我。”

猫眼那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眶深处,似乎有什么极其阴冷的东西在转动,牢牢锁定了我。

“你奶奶没告诉你,”

它一字一顿,带着某种渗人的恶意和嘲弄,

“咱家祖坟里埋的都是什么东西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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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
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睡衣,粘腻地贴在冰凉的皮肤上。我死死捂住嘴,不敢发出一丝声响,连呼吸都屏住了,肺叶憋得生疼。

门外那东西,那披着祖父寿衣的纸人,就那样僵直地站着。楼道里死寂一片,声控灯始终没有亮起,仿佛光线都被它身上那股不祥的气息吞噬了。

“叩……叩叩……”

敲门声又响了起来,依旧是那种不紧不慢、用硬物叩击的滞涩声响,每一次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。它知道我在里面,它在等我回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