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能被他完全误解了的人。
最后几个字他说不出口，心脏抽紧得发疼。
母亲终于崩溃了。
“是……是为了你啊小言……”她泣不成声，“那笔钱……那时候家里快垮了，你爸急得要跳楼……那些追债的人什么干不出来……晚晚她……她听说对方只要有个顶罪的去走个过场，就肯放过我们家……她傻啊……她就去了……”
顾言如遭雷击，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冻结。
“顶罪？什么顶罪？”他脑子嗡嗡作响，几乎无法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那场经济纠纷……对方说只要有人去承认私下动了账目，象征性拘几天，事情就了了……晚晚她……她偷偷替你去认了……”
“替我？”顾言的声音嘶哑得可怕，“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！”
“你当然不知道！那时候你正在准备一场极其重要的外科资格选拔赛！晚晚求我们瞒着你，说不能毁了你的前途……她进去没多久，里面就……就发生了冲突，她被打伤了……心脏受了很重的损伤……抢救了好几次才活下来……”
母亲的话像一把把烧红的凿子，狠狠凿开被岁月尘封的真相，露出底下血淋淋的内里。
顾言踉跄一步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。
那个雨夜……她所谓的“男朋友”……其实是来接她去处理这件事的人？她那句轻飘飘的“好朋友”，是为了彻底断了他的念想，让他恨她，从而安心去比赛，不再纠缠？
七年来的恨意，顷刻间天翻地覆，化作荒谬绝伦的讽刺和排山倒海的悔恨，几乎将他碾碎。
他想起她婚后一次次小心翼翼的靠近，一次次被他冰冷推开后黯淡的眼神，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沉默……
她守着这个秘密，守着这具破败的身体，在他恨意的刀尖上走了三年。
“为什么……不早点告诉我……”他声音破碎，带着自己都无法辨认的颤抖。
“晚晚不让……她说你恨着她，总比愧疚一辈子好……她说你心里装着恨，还能活得理直气壮一点……”母亲哭得说不出话，“结婚也是她提的……她说她可能没多少时间了……就想……就想以妻子的身份，离你近一点……”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顾言的手机滑落在地。
他缓缓转过头，看向病床上那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女人。
氧气面罩下，她的呼吸微弱而均匀，像个易碎的琉璃娃娃。
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，脚步虚浮，如同踩在云端，又像是踏在碎玻璃上。
终于，他走到床边，缓缓蹲下身，视线与她苍白的面容平齐。
他伸出手，指尖颤抖得厉害，小心翼翼地、极其轻柔地，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发丝。
动作珍重得，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、却已布满裂痕的绝世珍宝。
冰凉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，滚过他紧绷的脸颊，砸在雪白的床单上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。
他张开嘴，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，发出极度压抑的、破碎不堪的气音。
“晚晚……”
七年了。
他第一次，不是带着恨意和嘲讽，而是带着蚀骨的疼痛和灭顶的悔恨，唤出这个名字。
像是呼唤他丢失已久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