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脚步顿住。
鬼使神差地，他靠近，目光掠过她微敞的衣领。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锁骨下方蜿蜒没入衣内——心脏手术的痕迹。
他呼吸一滞。这道疤，结婚时还没有。
什么时候的事？
他从未关心过。结婚三年，他睡书房，她睡卧室。他拒绝一切她的靠近，用冷漠武装自己，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。
她从未解释过当年那个“男朋友”，只是沉默地接受他所有的恨意和冷暴/力，像一株无声的植物，扎根在他荒芜的婚姻里。
心口某处忽然裂开一丝细微的疼，很陌生，让他烦躁。
他弯腰，想给她盖件衣服。
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，她忽然惊醒。
四目相对。
他看到她眼里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和……浓得化不开的悲伤。那种悲伤他见过，七年前他转身离开时，在她脸上也见过一秒，他当时以为看错了。
“顾言…”她喃喃，像梦呓。
他猛地直起身，恢复冷峻。“还不走？等着我送你？”
她坐起来，保温盒掉在地上，“哐当”一声。韭菜盒子滚落一地。
她看着地上的狼藉，脸色一点点白下去，像是某种坚持终于碎了。
“对不起，”她声音发颤，蹲下去捡，“我马上收拾干净。”
他看着她卑微的样子，心头那点烦躁变成无名火。“林晚，你没必要这样。”
她捡盒子的手停住，没抬头。
“你这样……”他喉结滚动，后半句“我也不会爱你”卡在喉咙里，竟有点涩。
她却接了下去，声音轻得像尘埃：“我知道。你恨我。”
她终于抬起头，眼睛里水光一片，却强忍着没掉下来。“顾言，你能不能告诉我，到底要怎么样……你才肯稍微，稍微原谅我一点点？”
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。
原谅？怎么原谅？她根本不知道，她毁掉的是什么。
是那个曾经把一颗真心捧出来、却被她轻飘飘一句“好朋友”踩得粉碎的少年。
手机尖锐地响起，打破窒息般的沉默。护士台紧急呼叫：“顾医生，高速连环车祸，重伤员马上到！”
他立刻转身，毫不犹豫地投向属于他的战场。
走到门口，他脚步顿了一下，没回头。
“下雨了，自己打车回去。”
门关上。
林晚蹲在原地，看着冷掉的韭菜盒子，终于有一滴泪砸在地板上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。
她慢慢捂住胸口那道疤下方，那里埋着一颗因为他才脆弱不堪的心脏，和一场他永远不知道的、长达七年的沉默守望。
窗外，雨声渐沥，像极了他们决裂那天的天气。
而急诊室的方向，已经传来推床轮子急促滚动的声音，和顾言冷静果断的命令声。
渐行渐远。
——我缝合过无数颗心脏，却缝不好自己胸口那道看见你时就裂开的伤
急诊大厅被惨白的灯光和血腥气填满。推床轮子碾过地砖发出急促的嘶吼，混杂着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家属崩溃的哭叫。
“患者男性，三十岁左右，高速车祸，方向盘撞击胸骨，血压持续下降，呼吸微弱！”护士语速飞快，推着移动床冲向抢救室。
顾言一把扯开帘子，戴上手套，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伤员。“准备心包穿刺包！联系超声科急会诊！开放第二条静脉通路，快速补液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