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清轻轻叹口气:"你不用瞒我,方才在街角,我听见父亲的随从跟人说,'老爷这步棋走对了,沈指挥使肯出面,李大人那边就能松口气'。"她把梧桐叶放在画案上,叶尖压着那团墨渍,"李大人被关在诏狱,除了沈铮,谁还能让锦衣卫松口?"
小雨眼圈更红了:"小姐,那您......您就这么嫁了?沈府是火坑啊!"
"火坑也得跳。"苏婉清拿起笔,蘸了点清水试图晕开宣纸上的墨渍,却越晕越乱。她忽然笑了笑,声音轻得像风掀书页,"至少能换李大人一条命,换苏家暂时安稳,不算亏。"
只是她没说,那赌坊的赔率,她未必认。她这条命,从不是谁能随便押注的。
第二章 玉簪:十日婚期
回府的马车里,苏婉清掀起竹帘一角。街对面的锦衣卫衙门朱红似血,两尊石狮子瞪着铜铃眼,嘴角的纹路里积着灰,像沾了陈年的血痂。门内偶尔闪过玄色绣衣——那是沈铮手下的缇骑,衣摆上的飞鱼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鳞爪分明,像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兽。
马车停在苏府门前,父亲苏明远已在石阶下等。他穿件石青色常服,鬓角竟比三日前添了些白,手里捏着个紫檀木礼盒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见她下来,慌忙把盒子塞过来,声音发飘:"婉清,你看这玉簪......沈大人亲自挑的,可见是上心的。"
苏婉清打开盒子,羊脂玉簪躺在红绒里,通透得能映出她的影子,簪头雕着朵半开的莲,冰凉的玉光落在指尖,像触到了冬夜的霜。她没接,只问:"婚期定在何时?"
"十、十日之后。"苏明远眼神躲闪,不敢看她的眼,指尖蹭着礼盒边缘,"沈大人说,越快越好。"
"父亲是怕夜长梦多,还是怕李大人在诏狱里撑不住?"苏婉清轻声问。李默被抓已有五日,听说昨日在诏狱里吐了血,父亲急着把她嫁过去,无非是想让沈铮尽快出手。
苏明远脸色一白,张了张嘴:"婉清,你......"
"我嫁。"苏婉清打断他,把盒子合上,"但我有个条件,西院的书画铺子,我要继续管着。"那铺子是母亲留下的,藏着不少她联络线人的密信,绝不能丢。
苏明远连忙点头:"行行行,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。"
她点点头,转身往里走。穿过回廊时,听见柳姨娘和丫鬟在假山后说笑,声音顺着风飘过来,带着脂粉香:"这下可好了,三小姐嫁过去,老爷总算能松口气。就是不知......沈府的门槛,她能不能跨过去。"
丫鬟接话:"听说沈大人前三任未婚妻,一个落水,一个坠马,还有一个好好的突然就没了气,姨娘您说,这里头会不会......"
"嘘——"柳姨娘压低声音,"别乱说话,沈大人的事也敢嚼舌根?小心被缇骑听见,扒了你的皮!"
苏婉清脚步没停,裙摆扫过廊下的青苔,沾了点湿意,像沾了些无声的嘲讽。她早查过沈铮那三任未婚妻的死因:落水的那位是私通府中侍卫,被沈铮撞破后畏罪投湖;坠马的是马术不精偏要逞强,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头;突然没气的那位,原就有哮喘,冬天烤火时炭气攻心没救过来。世人只传沈铮克妻,却没人查过真相——这男人,怕是故意让外界这么传,好少些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