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铮确实忙。常是深夜归,靴底沾着泥和血,有时身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味,像刚从修罗场回来。两人偶尔在回廊遇见,苏婉清只屈膝行礼,他也只颔首而过,像两个同住一院的陌生人,连空气都透着疏离。
有次她在廊下晒画,风卷着宣纸飘向回廊那头,恰好落在沈铮脚边。他弯腰拾起,指尖无意蹭过纸页上的墨痕——那墨香混着淡淡的艾草味,忽然撞进鼻腔。沈铮动作一顿,恍惚间想起三年前西域沙漠,那个救了他的戴帷帽女子。
那天他中了敌国细作的埋伏,左肩中了毒箭,倒在沙地里意识模糊,是那女子救了他。她蹲在他身边,帷帽的纱帘垂着,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下颌,手指轻得像蝴蝶,为他拔箭时说:"忍一忍,这箭上有'牵机',得尽快取出来。"她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,墨香混着艾草香,清雅又带着点清苦,像极了沙漠里难得的绿洲。
他抬眼时正撞见苏婉清跑来的身影,素色衣裙被风掀起一角,眉眼间带着几分急惶,竟和记忆里女子低头为他挑箭头时的侧脸,有了几分模糊的重叠。四目相对的瞬间,他像被烫到般松开手,宣纸又飘回她怀里,只留下一句极轻的"夫人小心",便快步离去。
苏婉清捏着温热的宣纸,忽然想起他指尖的温度,比想象中要暖些。她低头看了眼纸上的墨痕,那是幅《寒江独钓图》,是她前日临摹的,没想到竟被他看见了。
她没察觉,沈铮转身时,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着刚才碰过画纸的地方,那股艾草墨香,竟在鼻尖萦绕了许久。回到东苑,他叫来了心腹侍卫秦风:"去查,苏婉清的母亲,是不是曾在西域待过?"
第五章 雨夜:鸢尾之谜
直到那个暴雨夜,平静被打破了。
惊雷劈亮夜空时,苏婉清正用银毫勾勒一幅《漠北关防图》。图上标着敌国可能入侵的关隘,是线人刚送来的消息,她得连夜画好交给陛下的暗线。楼下忽然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,像是重物砸在门上,混着雨声,格外刺耳。
她捏紧笔,悄声下楼。
昏黄的油灯下,沈铮半靠在门板上,玄色绣衣被血浸透,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渗血,暗红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朵朵狰狞的花。他脸色惨白,唇色发青,额角渗着冷汗,见她下来,猛地睁眼,腰间短剑"噌"地出鞘,剑尖抵在她喉间,带着彻骨的寒意。
"你怎么在这?"他声音沙哑,带着戒备。
"这是我的书房。"苏婉清没躲,只轻声问,目光扫过他的伤口,"血还在流。"她认出那伤口是被缅刀划的,边缘外翻,像是刚和人拼死搏杀过。
他想撑起身,却踉跄了下,剑峰微微偏了偏。苏婉清伸手扶他,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,像触到了烧红的铁:"我会处理伤口。"
"不必。"沈铮皱眉,想推开她,却没力气。
"大人是想让血流干,还是想让管家看到这副模样?"苏婉清挑眉,"方才我听见管家在院外走动,说要给大人送醒酒汤。"他这副样子若是被外人看见,指不定又要传些"沈指挥使遇刺"的闲话,于查案不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