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他再多反应，苏真已自然地张开手臂，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脖子。这是一个看似热情、实则把握着精确分寸的拥抱，一触即分，充满了久别老友该有的礼节性，仿佛只是为了抚平自己内心那点积压已久的冲动和好奇。
顾开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。“……走吧，”他侧过身，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，“这儿人多。”
气氛在熟悉与陌生之间微妙地平衡着。两人并肩走着，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。苏真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，试图将眼前这个略显局促的中年男人，和记忆里那个张扬的少年、以及屏幕上那个言辞风趣的形象重叠起来。而他似乎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观察，目光偶尔快速地从她精心搭配的衣着和脸上扫过。
他们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，谨慎地打量着彼此的变化，又带着几分对过往的怀念。
时间有限，他们找到高铁站门口一家快餐店面对面落座。
快餐店明亮的灯光下，塑料座椅略显局促，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食物的油腻香气。这与他们记忆中任何一次见面该有的氛围都相去甚远，反而带着一种实实在在的生活感，冲淡了先前那点不合时宜的浪漫幻想。
“你比以前稳重了不少。”苏真用吸管搅动着杯里的冰块，率先开启了一个安全的话题。她抬起眼，得体地打量他。
顾开闻言，微微一笑：“你倒是没怎么变，还是那么会说话。脸还是这么圆。”
"一直看着我干嘛，看我胖了，失望啦？"他身体微微后靠，双臂抱在胸前，用一种略带强势的目光回视着她，语气里带着自嘲般的调侃，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停顿片刻，他又转回头来，目光直直地迎上她的视线，声音里多了几分倔强："说实话，我本来不想来的。但想着不能怂，也不想以后后悔。"
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。
一瞬间，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电流窜过。那不是温情，而更像是一种博弈中的短暂失控——是成年人刻意披挂的伪装被突然撕开一道口子，露出了底下真实、却谁也不愿承认的吸引与较量。苏真感到脸颊微微发烫，她率先败下阵来，有些仓促地垂下眼帘，盯着杯中迅速融化的冰块。
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电视剧里姜小果和周寻的对视，配着泡沫般的BGM。莫非，这就是来自白月光的杀伤力？
"我过得还不错。"她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，"你也不错，在银行里朝九晚五，岁月静好。"
"就是份普通工作，天天跟系统打交道。"他顺势开始吐槽工作，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、懒洋洋的嘲讽。
他们就这样互相调侃着彼此的相貌、身材，抱怨着各自的工作，像一对真正多年未见的老友。对话流畅，甚至称得上愉快，但每句话底下都仿佛藏着另一层意思。他们都在不经意间，向对方勾勒着自己生活的轮廓。
顾开显然是更健谈的那一个，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，熟稔地提起旧人旧事，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，等苏真接话。她注视着他说话的样子，目光偶尔落在他开合的嘴唇上，听得认真，时而点头认同，时而托腮像在回味，时而交抱起胳膊流露出一丝审慎的防御。谈话间，她还不经意地将散落的长发随手扎起，几缕碎发垂在颈边，那姿态介于干练与拘谨之间，既显出几分活泼，又透出点不易靠近的边界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