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溜走。窗外的夜色渐深。
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尖锐响起——是顾开的。
他瞥了一眼屏幕，神色略显歉意，随即自然地侧过身去。"喂？我这边有点事，晚点再回去说。"他压低声音，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匆忙。
苏真体贴地低下头，指尖飞快地划开自己的手机屏幕，假装被什么无关紧要的信息吸引，仿佛对这边的对话毫无兴趣。
然而，她的全部注意力，却不受控制地聚焦在那断断续续、含糊其辞的通话上。每一个停顿都像被无限拉长，快餐店喧闹的背景音仿佛骤然褪去，只有他压抑的嗓音和自己突然变得格外清晰的心跳声，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“该走了。”苏真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。
“时间过得真快，都快十一点了。”她自然地看了眼手机，语气轻快地说，“我明早六点半的航班，得动身去机场附近了。今天真的很开心能见到你。”她总是能用得体的言辞表达赞赏，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顾开看了眼时间，随口建议：“这个时间赶去机场确实太辛苦了。要不……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？天亮出发也方便些。”
话题不经意间触及了微妙的边界。
苏真心跳微微加速。他的语气自然得体，就像朋友间最寻常的关心。她不愿过度解读这句话背后的含义。几乎不假思索，苏真微笑着摇头，语气干脆而从容：“不用了，明天一早的航班，时间耽误不得。而且酒店会员积分快要到期，正好可以派上用场。”她给出的理由务实而周到，带着成年人特有的谨慎，完美地契合了此刻的氛围。她心里再清楚不过：任何超出计划的发展，都会让这次重逢脱离掌控。她婉拒的不是他，而是那份潜在的不确定性。
顾开眉梢微挑，没有坚持，只是会意地笑了笑：“好，听你的。”
这场短暂的试探与回应，无声地完成了一次界限的确认。彼此都心领神会：他明白她的保留，她了解他的未尽之意，但他们都选择保持在适度的范围内。
走出快餐店，预约的车辆已在路边等候。临别时，苏真转过身，坦然张开手臂。这次，顾开没有丝毫迟疑，自然地伸出手臂，给予了一个轻柔而短暂的拥抱。动作克制而得体，是一个明确的回应，却不带丝毫逾矩。
“我先走了。”苏真转身走向车门，上衣背部的镂空设计在夜风中掠过一丝凉意，也勾勒出她若隐若现的心思。拉开车门时，她没有回头。
“一路平安。”他站在路边，目送车辆缓缓汇入夜色中的车流。
车门关闭，将外界隔绝。苏真倚靠在座椅上，方才被触碰过的肩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。心中那个“白月光”的朦胧幻影，在今晚的烟火气中悄然褪色几分，却又重塑出另一种更加真实、更可触碰的轮廓。
她知道，这绝不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。彼此心照不宣。
4 冷却与回味
深圳的夜晚，在孩子们和母亲离开后，呈现出一种陌生的静谧。
白天的苏真，依然是那个穿梭在科技园写字楼里的产品设计师，对着屏幕画着交互稿，和开发团队讨论需求。而下班后的她，需要切换角色，处理前夫留下的几处房产和需要管理的负债。她谨慎地规划每一笔支出，约见银行经理申请降低贷款利率，联系中介挂出急售的房源，还要咨询律师相关事宜——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，构成了她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