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没关严,留了条缝。
我贴上去,听见说话声。
是白素砂。
「倒吧,趁天亮前混进去。」她声音轻,带着笑,「沈清瓷那瓶胎厚,吸釉多,铁砂藏得深,验不出来。」
然后是顾庭钧的声音:「你确定没人怀疑?」
「谁会想到是我?」她笑出声,「我可是她最好的姐妹。从小一起玩到大的。她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去帮她巡夜呢。」
我手指抠进扫帚柄,木刺扎进肉里。
接着我看见她。
她站在釉缸前,手里拎着个布袋,一抖——黑砂哗啦倒进“月白釉”缸里。那动作熟得很,像舀盐下锅。
顾庭钧靠在门边,端着茶碗,笑:「等沈家窑号一除名,天青窑的地皮归我们,秘谱也归我们。到时候,你就是江南第一釉娘子。」
她转过身,撩头发:「那你呢?」
「我?」他喝一口茶,「我要整个瓷都的销路。没有沈万山,没人能烧出天青色。全得来找我买坯。」
她凑近他,手搭他肩上:「那……咱们的婚事,是不是也该提了?」
他笑:「等她跪着求我放过她的那一天,我再答应你。」
随后俩从呵呵大笑。
我站在窗外,血冲到太阳穴,耳朵嗡嗡响。
我的未婚夫,和我从小睡一张床、教她画画、替她挡过窑火烫伤的闺蜜——正在商量怎么瓜分我的命。
我手指抠进扫帚柄,木刺扎进肉里,我不觉得疼。
我只觉得……荒唐。
三年前顾庭钧向我提亲时,她还拉着我的手说:「清瓷姐姐,你终于要幸福了。」
去年我发烧卧床,是她整夜守着我喂药。
上个月我爹咳血,她跪在神前替我烧香。
可原来——
那些眼泪,都是演的。
那些拥抱,都是刀。
她不是我姐妹。
他是我仇人。
他们联手,在我最拼命争光的时候,往我背后捅了一刀,还要踩着我家的尸骨上位。
我抬脚想踹门。
我想冲进去,把那缸釉灰泼她脸上,把那张嘴笑的脸撕开!
可就在这时,右脚跟踩进墙角一块松砖缝里,整个人一歪,膝盖狠狠磕在墙基上。
手里的扫帚柄甩出去,砸翻了靠墙的破瓦盆——
「哐当!」
瓦片碎了一地。
屋里声音戛然而止。
顾庭钧猛地抬头:「什么人!」
我转身就跑。
第10章
我翻过后墙时,左脚崴了。
疼得钻心,但我没停。一路跌进巷子,撞翻两个潲水桶,臭水溅了一身。身后狗叫起来,护院喊着「抓贼」追出来,手电光扫过屋顶。
我拐进窄弄,贴着墙根爬。脸上全是汗和灰,呼吸像破风箱。脑子里只有一件事:不能被抓。不能让顾庭钧知道是我在听。
天快亮时,我才摸回沈家后门。
推门进去,堂屋灯还亮着。娘坐在爹床前,背影瘦得像纸片。我脱下短打,换回旧旗袍,刚想上楼,她听见动静,转过头来。
看见我脸上的泥和血,她手一抖,茶碗摔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