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刚落,狗被放了。
一条扑上来,直咬我胳膊。我侧身躲,袖子还是被撕开,皮肉火辣辣地疼。那畜生嘴里叼着什么,一扯——
是我的残石。
它叼着石头就往回跑,尾巴高翘,像立了功。
我追上去,被另一条狗逼停。护院拿着棍子围过来,没人拦狗,都在笑。
我站在雨里,左臂血顺着袖管往下滴。
残石没了。
证据断了一截。
可我看见了——
刚才狗扑上来那一瞬,二楼窗边有个人影。
顾庭钧在看。
他笑了一下。
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转身走了。
血顺着指尖滴在街上,一滴,一滴。
我不疼。
我只是记住——
从今天起,我不再是沈家大小姐。
第8章
当铺的十块大洋,我一分没留。
全换了铜板,塞进一个旧布袋里,背在肩上。我去了城西洋行后巷,找那个送水工老陈。他是德国传教士带来的杂役,懂点洋话,常帮人带货进出釉坊。
我知道白素砂的釉料配比室在钧记后院,夜里没人,但白天有护院巡岗。想进去,只能扮小工。
老陈蹲在墙根抽烟,看见我愣了:「沈小姐?你这身……」
我没说话,把布袋放在他脚边。铜板哗啦响。
他低头一看,手抖了。「这……太多了。一趟水钱哪值这个?」
「我要你帮我混进去一次。」我说,「男装,短打,带扫帚。我要在后院待够一个时辰。」
他摇头:「不行。钧记查得严。抓到外人,当场打断腿。」
「十块大洋,换你三件事。」我盯着他,「第一,给我弄套小工衣服。第二,让我搭你水车进去。第三,你在外面等我,听见咳嗽声就敲水管。」
他咬着烟屁股,不说话。
我把一块银元拍在地上:「我爹烧了三十年窑,从没让一个工人饿过饭。你现在替我爹最后一次做事,不算丢人。」
他看了我很久,终于弯腰捡起银元。
天黑前,一套脏兮兮的蓝布短打送到了我门口。裤子宽得能套两人,上衣沾着泥和灰,袖口磨出了线头。我剪了头发,用炭灰抹脸,穿上男人鞋,站起身时差点崴脚。
镜子里的人不像我了。
像窑底爬出来的泥鬼。
可这就对了。
没人会盯着一个扫地的小工看。
尤其是——当他低着头,手里拿着扫帚的时候。
第9章
老陈的水车半夜进的钧记后院。
我缩在水缸后面,身上盖着麻布,浑身湿透。水从缸缝渗进来,顺着脖子往下流,冷得人发抖。我没动。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一停,我就知道到了。
后门守卫查了水单,放行。
车一停,我掀开布,滚下来,贴墙根就走。老陈没回头,赶车走了。
我蹲在柴堆后,换上短打,把头发塞进帽子里,抄起靠在墙边的扫帚——和约定的一模一样。院子里黑,只有釉坊后窗透出一点煤油灯的光。
我低着头,假装扫地,慢慢往工坊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