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笑了，声音还是温的：「清瓷，你怎么说出这种话？我们是未婚夫妻，不是对手。」
「可你现在站的位置，是赢家的位置。」我盯着他眼睛，「你巴不得我这瓶烧炸，好让你钧记名正言顺接下国礼任务。是不是？」
他脸上的笑淡了一瞬，又浮上来：「你太累了。明天就要点火，你魔怔了。」
「我没有。」我声音压低。
他拿走袋子，轻轻拍我肩：「回去睡吧。开窑大事，女人家别守着。」
两个粗汉上来架我胳膊。我没挣扎。任他们把我推出窑场。
走出十步，我回头。
顾庭钧站在窑口，手里捏着那只布袋，正往窑膛深处走。风吹起他的衣角，像只秃鹫张开了翅膀。
第2章
第二天天还没亮，我又蹲在观火孔前了。
窑门封着泥条，只留拇指大的眼。我贴着眼睛往里看，里面黑得像口井。可我知道，那瓶还在中央，龙纹盘旋，釉面未醒。
火还没点。
窑帮四大长老要卯时三刻开火，说是吉时。我知道这一窑不能出事，哪怕他们把我赶出来，我也得赶紧过来守着。
风从窑缝钻进来，吹得我后颈发凉。手心全是汗，又冷又黏。我死死盯着那个小孔，嘴里一遍遍念：「勿裂，勿裂，勿裂……」
不是求神，是求我自己。求我这双手没出错，求我那两个月没白熬，求我爹三十年的名声别毁在我手里。
小工提着油灯来报时：「小姐，卯时了。」
我点头。灯影晃过他脸，他不敢看我，低头就走。
然后我听见脚步声。
皮鞋底敲青砖，不紧不慢。顾庭钧来了，还有我爹。他们身后跟着四个穿长衫的老头——窑帮四大长老。他们谁都没看我，径直走到窑前。
一个长老掏出怀表，打开盖子，听了一阵秒针走动。「时间到。点火。」
火把递上去。
我猛地抬头，想喊。
可话卡在喉咙里。
火舌窜进窑膛那一瞬，我听见了第一声脆响。
很轻，像冰裂。
我浑身一僵。
不对。这才刚开始烧，温度才升，怎么会有裂声？
我再贴住观火孔——里面还黑，什么也看不见。可那声音又来了。咔。咔咔。
像是有什么东西，在高温下一点点撑开。
第3章
窑门开的时候，我没敢动。
四大长老站在前面，黑着脸。火气还没散尽，他们就用钢针挑了挑瓶身——黑点冒出来，芝麻大小，嵌在釉层里。
铁砂。
大长老脸色一沉，转身就喝：「沈清瓷！」
那一声叫得比谁都响。
他指着我，声音像刀劈柴：「你配釉不净，掺进铁砂，毁了国礼瓷！你对得起窑帮列祖列宗吗？」
我冲上去。
瓶子立在窑床中央，裂了。
从口沿开始，一道黑线直劈到底，像被刀砍过。整条龙纹断成两截，龙头歪在一边，眼睛裂开，像是死了一样。
我扑到跟前，手指顺着裂缝往下摸。冷。釉面还带着余温，可那裂口已经硬了，像骨头折断后的茬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