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什么都没带,只换了一身最普通的衣服,趁着夜色,从公寓的消防通道离开了。
我们不敢用任何电子支付,不敢住酒店,甚至不敢乘坐任何需要身份信息的交通工具。
在北城这座我们生活了多年的城市里,我们第一次,成了两个见不得光的“黑户”。
我们最终在城郊的一个老式居民区里,租了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。
房间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,一张掉漆的桌子,还有一股长年不散的霉味。
从云端跌入泥潭,只用了不到四十八小时。
江若雪显然从没住过这种地方。她看着墙角爬过的蟑螂,身体止不住地发抖,但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默默地从包里拿出最后一包消毒湿巾,把那张脏兮兮的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。
我出去买了两份泡面。
回来的时候,看见她正蜷缩在床角,抱着膝盖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我把泡面放在桌上,在她身边坐下。
“后悔了?”我问。
她摇摇头,把脸埋在膝盖里,声音闷闷的:“不后悔。只是……有点不甘心。我努力了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才以为自己站起来了,结果,他一根手指头,就把我所有的一切,全都推倒了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把泡面推到她面前。
“先吃东西。”
热气腾着,泡面廉价的香味,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。
她抬起头,眼睛红红的,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。
她拿起叉子,默默地吃了起来。
吃到一半,她忽然停下来,看着我,很认真地问:“陈阳,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
“你明明可以拿着那两百万和一套房子,置身事外。”
我看着碗里打着旋的面饼,眼前,却浮现出另一张脸。
那是在很多年前,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。一个女孩,也是这样无助地看着我,求我带她走。
而我,因为一秒钟的犹豫,永远地失去了她。
从那天起,保护弱者,就成了我的一种病,一种无法治愈的心理创伤。
我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,点上。
“我以前……也欠过一个人。”
“这次,我不想再欠了。”
5
地下室的日子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我们彻底和过去的世界断绝了联系。手机关机,不敢上网,每天唯一的活动,就是等天黑透了,我出去买点吃的。
江若雪的精神状态很差。
她像一只惊弓之鸟,任何一点风吹草动,都能让她紧张半天。楼道里的脚步声,窗外汽车的鸣笛声,都像是萧弈恒派来抓她的前奏。
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,常常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睁着眼睛,直到天亮。
我知道,萧弈恒的目的,就是要用这种方式,从精神上彻底摧毁她,让她自己乖乖地走回去。
我必须做点什么。
这天晚上,我买饭回来,顺便带回来两罐啤酒,和一沓厚厚的稿纸。
“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做个复盘。”我对她说。
她不解地看着我。
我把稿纸铺在桌上,画了一个简单的关系图。
“萧弈恒不是神,他也是人。是人,就有弱点,有他在乎的东西,有能让他感到疼痛的神经。”
“我们现在要做的,就是把他身上所有的神经,一根一根地找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