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静静地听着,心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如果继续这样下去,你捐给他的这半块肝,恐怕很快就会坏死。到时候,神仙也救不了他。”
“蒋主任,”我平静地开口,“手术之前,您应该让他签过一份文件的,对吗?”
蒋主任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“你是说……那份‘术前赠与协议’?”
我点了点头。
当初决定捐肝时,我就留了一手。
我咨询了最好的律师,拟定了一份协议。
协议里写得很清楚:我自愿将我的部分肝脏赠与林建国,用于治疗。
但前提是,这纯属我的个人赠与行为,不构成任何法律上的抚养或赡养义务的延续。
术后,我将不再承担他任何的医疗和生活费用。
如果他和家属对此有异议,可以拒绝接受我的肝脏。
当时,林建国生命垂危,陈兰和林雅哭着求我,毫不犹豫地让他在协议上按了手印。
她们大概以为,这不过是一纸空文,只要手术做了,血缘关系摆在那里,我就不可能真的不管他。
她们低估了我的决心。
“是的,那份协议,具有法律效力。”我说,“所以,不管是从法律还是道义上,我都没有义务再为他支付一分钱。”
蒋主任沉默了。
他行医几十年,见过的家庭纠纷数不胜数,但像我们家这样的,还是头一回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我会把情况如实告知你的家人。林小姐,你……多保重身体。”
他走后没多久,我的病房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沈言。
他是蒋主任的儿子,也是我的……前男友。
我们大学时在一起,感情很好,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。
直到我带他回家见父母。
陈兰对他百般挑剔,嫌他只是个刚毕业的穷小子,配不上她“前途无量”的女儿。
林雅则在他面前不停地暗示,说我脾气不好,性格强势,还说我为了工作,经常忽略他的感受。
最终,在她们母女的联手搅和下,我们分手了。
他今天穿着一身白大褂,想来是已经成了市医院的医生。
几年不见,他清瘦了一些,眉眼间的青涩褪去,多了几分成熟稳重。
“林晚。”他站在病床前,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爸都跟我说了。”
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,一时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嗯。”我淡淡地应了一声,别开了视线。
“你还好吗?”他问,他的视线落在我腹部的纱布上,脸上满是心疼。
“死不了。”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。
病房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。
最终,还是他先开了口:“我今天来,不是为了劝你。我只是想告诉你,你做得对。”
我有些惊讶地抬起头。
“这些年,我一直在这里实习、工作,你家里的情况,我多少知道一些。”
沈言的神情很认真,“你为他们付出的,已经够多了。你不是超人,你也会疼,也会累。”
“你首先是你自己,然后才是他们的女儿。”
他的话,像一股暖流,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这些年,所有人都告诉我,你要孝顺,你要懂事,你要为家里付出。
只有他,告诉我,你首先是你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