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是失真的默片,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又空洞地撞击着。
然后,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。
在这肃穆的葬礼上,这微弱的嗡鸣像一声惊雷炸在我耳边。我手指僵硬,几乎不敢去碰。
又一下。再一下。
持续不断,密集得令人心悸,像某种来自地狱的催促。
我背过身,哆嗦着掏出手机。屏幕被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刷屏,发信人——未知号码。
【他们把我的领带打歪了。】配图是我刚刚别在他棺木内侧的那条暗蓝色条纹领带,一个细微的歪斜角度被精准捕捉。
【你站得太远了,晚晚。过来些。】
【妈妈哭晕过去了,你去扶一下,右边口袋有我的薄荷膏,给她闻一闻。】
我猛地抬头,视线穿透稀疏的人群,精准地落在林深母亲颤抖的肩头。旁边一位姨母正手忙脚乱地扶着她。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,手指下意识地探进她大衣右侧口袋——冰凉的小铁盒,真的是他随身带了多年的那盒薄荷膏!
姨母惊讶地看我一眼,接过薄荷膏。林母吸了一口,剧烈喘息稍稍平复,泪眼婆娑地抓住我的手,力道大得惊人:“小晚……阿深他……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……”
我喉咙堵得说不出话,只能用力回握她冰冷的手。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却瞬间攫住了我。谁拍的照?谁在看着我?谁……在指挥我?
手机又在掌心里无声震动。
数字跳到了“699”。
第七百条信息,简单到极致,也恐怖到极致——
【回头。】
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,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。我像被这道指令钉在了原地,四肢百骸都灌满了冰冷的铅。
理智在尖叫着拒绝,身体却先一步背叛。
我慢慢地,极其缓慢地,转过了身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墓碑后方,空气像水波一样剧烈地扭曲、荡漾起来。光线被无形的手揉碎又重组,勾勒出一个模糊修长的人形轮廓。
那轮廓从虚幻到凝实,只用了不到三秒。
笔挺的黑色礼服,一丝不苟。胸前别着的新郎礼花,红得刺眼。他站在那里,身形、眉眼、甚至眼角那颗让我吻过无数遍的小小褐痣,都清晰得毫发毕现。
一个完美到极致,也虚假到极致的——全息投影。
风吹过,卷起几片落叶,穿透他微微晃动的“身体”,毫无阻滞。
周围悲恸的人群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惊世骇俗的一幕,依旧沉浸在他们各自的哀伤里。只有我,独自面对着这个不该存在的“幽灵”。
他看着我,眼神是我熟悉的温柔,却浸染着一层跨越了无尽时空的疲惫,还有……一丝微不可察的电流杂音。
“抱歉,”他开口了,声音和微弱的电子音混合在一起,奇异地钻进我的耳朵,“次元穿梭机迟到了。”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所有预设的反应——尖叫、逃跑、崩溃——全都失效。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,嘴唇翕动,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。
“吓到你了?”投影的林深,或者说,拥有林深意识的某种存在,微微歪了下头,这个他生前习惯的小动作,此刻却让我毛骨悚然。“我……时间不多了,能量不稳定,听我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