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唯有爱能救赎记忆——叶知秋，1998年秋”
我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名字和日期，那时她还是个少女，对未来充满期待，相信爱能战胜一切。
窗外，钢琴声再次响起，这一次，旋律更加连贯，也更加悲伤。
我闭上眼，让琴声包裹着自己。在这个陌生的家里，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，在这所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学校外，我第一次感到与母亲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联结——通过一首诗，一段旋律，一个共同的不喜欢的对象。
而这微不足道的共鸣，竟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慰藉。
4.
校服事件过后的几天，家中气氛愈发微妙。母亲不再完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偶尔会在下午出现在客厅或花园，但总是选择我不在的时间。我们像是默契地遵守着某种轮换制度，避免直接碰面。
周五的文学课上，老师布置了一篇随笔作业：“描述一个改变你人生的瞬间”。
同学们纷纷讨论着要写什么——考试失利后奋起直追、一次难忘的旅行、某位老师的启发。我沉默地整理着书本，内心涌起一阵恐慌。我的人生被清晰地分割成“之前”和“之后”，而那个改变的瞬间，是母亲被拐卖的那一刻，是我出生的那一刻，是我们被解救的那一刻——每一个瞬间都充满痛苦，不适合写在精美的作业纸上。
“林念，你有想法了吗？”陈默不知何时站到了我桌旁。这个戴眼镜的男生似乎总是突然出现。
我摇摇头，拉上书包拉链。
“很难吗？”他随我一起走出教室，“我觉得你的经历一定比我们丰富多了。”
他的话中没有恶意，但我仍然感到一阵刺痛。他不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准确，又多么残忍。
“没什么可写的。”我低声说，加快脚步。
放学后，我没有直接回家，让司机在几个街区外停下，说自己想走走。这个城市依然陌生，但比起家中那种压抑的安静，街道上的喧嚣反而让我感到一丝自在。
我漫无目的地走着，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型公园。秋千架上空荡荡的，沙坑里有几个孩子在玩耍。我坐在长椅上，从书包里拿出随笔本，盯着空白的纸页。
改变人生的瞬间。
我的笔尖悬在纸上，墨水滴落，晕开一个小点。
“不会写作业？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。
我猛地抬头，看见一个约莫六十岁的老人站在旁边，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。他穿着旧但干净的工作服，像是公园的管理员。
“有点难。”我承认道。
他在长椅另一端坐下，咬了口苹果：“学校就爱出这种题目。人生哪是一个瞬间改变的？是一点一点变的，像树叶黄了，像头发白了。”
我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，忽然想起山里的老人们也是这样说话，直白而充满智慧。
“但如果真的有一个瞬间呢？”我忍不住问。
老人嚼着苹果，思考了一会儿：“那就写那个瞬间之后的事。改变已经发生了，重要的是之后你怎么活。”
之后我怎么活。这个问题比作业本身更令我困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