招娣端着那杆土枪,眯起眼,对准树枝上的一只松鼠。
她手指勾着扳机,丝毫不在意地说:“死了就死了。”
枪响。
松鼠扑腾着掉下来,雪地上溅开一个小坑,流出一汪红。
大家不说话了。
后来,他们果然没找到王麻子。
娘也没找到。
两个人,就这么一起消失了。
王家,只剩两个女儿。
王麻子失踪,他那点家产很快被人惦记上。
村长出面,支持了这次“瓜分”大会。
大姐已经被爹许诺给了隔壁村那个老光棍,结亲的三尺红布掐成袍子送到了庙里,系在了土地娘娘身上。
漆黑的塑像,面目模糊,红布一罩,让人害怕。
村里人笑着跟他要喜糖。
老光棍露出满嘴黄牙,让大家等他,等有了儿子一起吃酒。
大姐哭得眼睛都肿了,还是被拖走了。
她穿着娘被买回来时的那件大红外套,一步一回头。
招娣就坐在墙头,看着大姐的身影一点点消失。
有人教招娣,“她是你姐夫,以后见了,你要叫姐夫。”
招娣看着那个人,一口唾沫吹到人脸上,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。
“疯丫头,就是个疯丫头,他娘的家里都死绝了,指不定就是她克的!”
招娣是没人要的,谁要呢?
她长得丑,面黄肌瘦,身上常年弥漫着猪粪味,一身虱子。
更像个野人一样,昼夜在山林和村边晃来晃去,看谁不顺眼,就上去扔泥巴。
大人见了她都皱眉,孩子们更躲着她。
但是此刻,大家都顾不上她了。
王麻子绝户了,可以分家了,一堆人抽签决定分的东西。
等他们兴冲冲涌进麻子家,有人带刀要杀猪,有人带着工具要拆家,有人带着一家老少要搬锅碗瓢盆。
人群闹闹哄哄,像一群扑食的乌鸦。
可等他们跨进大院,都齐刷刷的愣住了。
招娣蹲在门槛上,她手里拎着一只活鸡,翅膀还扑腾着。
门口放着那杆土枪,门口摆着一口大木盆,里面放着几只死鸡,毛都被她一根根拔光了,裸着红皮渗出血丝。
水已经凉透,漂着几根湿漉漉的鸡毛。
招娣忽然笑了,抬手,把鸡脑袋塞进嘴里。
咬得极狠。
“咔嚓”一声,细骨断开,血腥混着毛腥味,一下子散出来。
她咀嚼得慢,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众人,唇角和下巴都沾着鸡毛和血丝。
人群先是一愣,随后倒吸冷气,脸色惨白。
有人吼:“招娣!你这是做什么!”
招娣停下动作,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血,慢吞吞说:“吃肉。”
二姥姥吓哭了,指着盆里的鸡大喊:“那是我们家的鸡!不小心跑到你们家院子里,你凭什么吃我的鸡!”
招娣眼睛弯了,嘴角一裂,血水顺着下巴淌落,滴在地上,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。
“进了这个门的东西,就是我的。”
她抬起眼睛,慢慢地扫视过人群。
盯谁,谁就缩脖子,屏住呼吸,不敢动弹。
“我们家的东西,都是我的,谁敢抢谁就得死。”
风从屋檐吹过,带着血腥味,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子,压得人群一阵心慌。
村里胆子最大的王铁栓冷笑一声,抡起胳膊上前就要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