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动静,少年抬头,露出一双清澈却藏着锐光的眼,像淬了冰的黑曜石:“你就是永定侯府来的伴读?”
“是,沈砚青参见殿下。”
赵晏放下书,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:“不必多礼,这瑶光殿里,没那么多规矩。坐吧。”
沈砚青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才发现少年看的不是圣贤书,而是本《兵法纪要》,书页边缘卷了角,空白处写满了批注,字迹苍劲有力,带着股不服输的锐气。
“殿下喜欢兵法?”沈砚青忍不住问。
“闲来无事,打发时间罢了。”赵晏淡淡道,目光却在他腕间的疤痕上停了停,那道淡粉色的印记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,“在侯府,过得不好?”
沈砚青一怔,没想到他如此直接,沉默片刻后如实道:“还好。”
赵晏笑了笑,没再追问,转而说起学问。从《论语》到《史记》,从诗词歌赋到农田水利,沈砚青虽没名师教导,却靠着偷藏的书、旁听的课,积累了满腹经纶。一番对答下来,赵晏眼中的轻视渐渐变成了欣赏,最后抚掌道:“你比沈知远说的,有趣多了。”他顿了顿,挑眉问:“听说你是自愿来的?”
“是。”沈砚青迎着他的目光,毫不避讳,“臣觉得,殿下这里,比侯府清净。”
赵晏朗声笑起来,笑声撞在殿宇的梁柱上,带着种释然的轻快:“好一个‘清净’!往后,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,别把自己当外人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,沈砚青渐渐摸清了瑶光殿的底细。赵晏虽失势,却比谁都清醒,不仅通读经史,对朝局的剖析更是一针见血。他知道哪些官员是三皇子的人,哪些将领是太子旧部,甚至能说出各州县的赋税猫腻。只是碍于腿疾和生母的身份,这些锐利的见解只能藏在瑶光殿的药香里,无人知晓。
这天,沈砚青给赵晏送药,刚进门就见他正对着一幅摊开的地图发愁,手指在云州的位置反复摩挲。
“怎么了?”沈砚青放下药碗。
“你看这里。”赵晏指着地图,“三皇子借着赈灾的名义,把他的人安插进云州了,父亲却视而不见。云州是北境门户,一旦落入他手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沈砚青凑近一看,云州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,旁边批注着“守军三千,粮草不足”。他想起沈知远给的那个钱袋,犹豫了一下,还是解下来倒出里面的东西——除了碎银,果然有块刻着“兵”字的令牌,还有一张折叠的字条,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云州守将周烈,是先皇后旧部。”
赵晏的瞳孔猛地一缩,指尖捏着令牌边缘,指节泛白:“这是……”
“父亲给的。”沈砚青沉声道,“或许,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依附三皇子。”
赵晏拿起令牌,入手冰凉,上面的“兵”字刻得很深,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先皇后是他的姨母,当年因“巫蛊案”被废,三尺白绫结束了性命,牵连的旧部数以百计。若周烈真是姨母旧部,手里必定藏着能洗刷冤屈的证据。
“你敢跟我赌一把吗?”赵晏看向沈砚青,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,“去云州,联系周烈,我们或许能扳回一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