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那一刻,清辞只觉得脸上血色尽褪,所有精心准备的话语和期待都碎成了齑粉。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细致的纹路,没有闻到那清雅的香气。她的心意,在他眼中,与府中库房里任何一件闲置物品并无区别,甚至可能还是多余的。

那香囊后来不知所踪,或许被他随手赏了下人,或许遗落在了某个角落,覆上了灰尘。她再也没有问起,也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。

还有一次,秋雨连绵,她不慎感染了风寒,头重脚轻,咳嗽不止。丫鬟请了府医来看,开了药。她躺在床上,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,身体难受,心里却莫名生出一丝脆弱的依赖感。她想着,他若是知道,或许会来看一眼?哪怕只是一句客套的问候?

晚间歇息时,谢允之过来了。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,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气。见到她病恹恹地靠在床上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
“病了?”他问。

“嗯,些许风寒,不碍事。”她忍着咳嗽回答,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又闪烁起来。

“既病了就好好歇着,按时服药。”他语气如常,听不出关切,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他甚至没有走近床边,只是站在屏风处交代了一句:“近日雨水多,莫要贪凉。明日我让管事再送些银炭过来。”

然后,他便转身离开了,说是书房还有事,今夜便不过来了。

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,清辞望着空荡荡的门口,只觉得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被更深的寒冷取代。他给了实际的物资(银炭),却吝啬于一丝一毫的情感慰藉。或许在他看来,生病只需要药物治疗和物质保障,至于病人是否需要陪伴和安慰,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,或者说,不在他给予她的范围之内。

她蜷缩进被子里,剧烈的咳嗽声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,像是在嘲笑她方才那可笑的期待。

(三)

在这深宅里,孤独是常态,但最刺骨的孤独,来自于对比。

谢允之并非天生冷情之人,清辞逐渐意识到这一点。只是他的温和、他的关注,从不会浪费在她身上。

一次,她去花园散心,远远看见谢允之和他的一位堂弟在亭中下棋。他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,眼神专注地看着棋盘,偶尔会与堂弟交谈几句,气氛融洽自然。那是她从未见过的、松弛状态下的他。

还有一次,谢母头疼旧疾复发,谢允之亲自在一旁侍奉汤药,眉头紧锁,语气虽依旧沉稳,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担忧。他仔细询问府医情况,叮嘱下人小心伺候。那一刻,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。

更让她心头刺痛的,是那位姓柳的姨娘的存在。柳姨娘是谢允之成婚前就在房里的老人,性子安静,并不张扬跋扈。清辞偶尔会在请安时或园中遇到她。谢允之去柳姨娘房中的次数似乎并不比来她这里多多少,但态度却微有不同。

有一次,她无意中看到谢允之和柳姨娘在廊下说话。柳姨娘似乎在回禀什么事情,谢允之听着,偶尔点头,神色虽谈不上亲密,却有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、自然而然的熟稔。他甚至随手将一本看起来像是账册的东西交给了柳姨娘,吩咐了几句。柳姨娘恭敬应下,眼神里带着一种清辞从未在谢允之身边见过的、放松的依赖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