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是最残忍的东西,它让你在绝望的深渊里,偶尔看到一丝虚幻的光亮,然后更重地跌落。她开始学着不去期待。
庭院里的玉兰花落了又开,开了又落。转眼间,她嫁入侯府已近一年。四季轮回,景物依旧,而她的心,却在日复一日的冷漠和孤寂中,慢慢沉静下来,或者说,慢慢死去。
第二部分:细碎磋磨
(一)
暑气渐消,秋意染黄了漱玉院中的那株老银杏。金灿灿的叶子落了满地,像是铺了一层寂寥的华毯。沈清辞坐在窗边,看着小丫鬟拿着扫帚,一下一下,将那绚烂的金黄扫拢、运走,露出底下青灰冰冷的石板地。如同她心底那些微不足道的、对温情的渴望,也早已被日复一日的漠然扫荡干净。
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,精准而重复地摆动。晨起,梳妆,前往颐福堂请安,聆听婆婆谢母或明或暗的敲打与训导,然后回到自己的院子,对着四方天空,刺绣、看书、侍弄花草,等待或许会来、或许不会来的夫君,再用漫长的夜晚消化白日的孤寂。
谢母的压力日益具体化。最初只是笼统的规矩和子嗣,如今已变得尖锐而直接。
这日请安时,谢母并未像往常一样让她立刻离去,而是慢悠悠地拨着茶盖,目光锐利地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。
“你入府也快一年了。”谢母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斤重压,“肚子至今还没个动静。允之虽忙,却也不是全然未在你房中留宿。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?”
清辞指尖一颤,低垂着头,脸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,声音细弱:“回母亲,儿媳……身子并无不适。”
“既无不妥,便是缘分未到,或是你不够尽心。”谢母语气冷淡,“侯府子嗣乃是头等大事,延续香火是你身为正室的首要职责。平日里饮食起居要多注意,那些寒凉之物少碰,多调养身子。我也会让厨房定期给你送些滋补的汤药,你需按时服用。”
“是,谢母亲关怀。”清辞应道,心里却一片苦涩。汤药?仿佛她是一件需要修理的器物,唯一的价值便是产出子嗣。她的感受、她的尊严,在“开枝散叶”这四个字面前,轻如尘埃。
从颐福堂出来,秋风吹在身上,带着透骨的凉意。她拢了拢衣襟,只觉得那沉重的压力如影随形。每一次谢允之来她房里,原本就已如同完成任务,如今更添了一层明确的功利色彩,让她倍感屈辱和难堪。而他,似乎对此毫无察觉,或许即便察觉,也并不在意。
(二)
谢允之的冷漠,已渗透进每一个细微的日常角落,变成一种无处不在的磋磨。
清辞记得他生辰前,她耗费了半月心血,精心绣了一个香囊。料子用的是他常穿的月白云锦,图案是雅致的青竹暗纹,里面填了她悄悄配的安神香料,一针一线都藏着她无法宣之于口的、卑微的期盼。
他生辰那日晚间,难得过来用膳。她踌躇良久,在他用完茶后,才鼓起勇气将香囊取出,双手奉上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夫君,这是妾身……一点心意。”
谢允之接过去,目光在香囊上停留了片刻。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有心了。”他语气平淡,随手将香囊放在了桌上,转而拿起一旁侍从刚送来的公文,“下次不必费这些功夫,府中不缺这些物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