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谢允之放下筷子,用餐巾拭了拭嘴角,道:“内院之事自有母亲掌管,你若有心,便多去母亲跟前聆听教诲,学着些。暂无他事需你劳神。”

他的话堵死了她所有试图融入和贡献的可能,将她彻底边缘化。

用完膳,他漱了口,便起身道:“我还有些文书要看,你自行歇息吧。”

说完,他便又离开了,方向依旧是书房。

清辞独自坐在餐桌前,看着满桌几乎没动几口的菜肴,心里一片冰凉。她就像一个误入他人世界的旁观者,不被需要,不被看见。

夜晚,她独自躺在宽大的床上,听着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什么是深宅寂寞。而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

(三)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过,平淡得像一潭死水。

沈清辞严格遵循着规矩,每日晨昏定省,从无缺席。谢母对她的挑剔却并未减少,有时是仪态,有时是衣着,有时甚至只是因为她请安时声音稍微轻了些,都能引来一番训诫。她愈发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。

谢允之依旧忙碌,很少在漱玉院停留。他偶尔会过来用膳,偶尔会宿在她这里,但每一次都如同例行公事。结束后要么离开,要么背对她睡下,仿佛身边只是躺着一个没有温度的枕头。清辞从最初的紧张、羞涩、甚至残存着一丝幻想,逐渐变得麻木。她学会了在他来时放空自己,在他离开后蜷缩入睡。

她试图在自己的小院里寻找一点寄托。她精心打理窗台上的几盆兰花,每日对着它们说话;她绣花,将无人可诉的心事一针一线绣进繁复的花纹里;她看书,却常常对着某一页发呆良久。

府里的下人对她始终保持着一种礼貌的距离。她曾无意中听到两个小丫鬟在廊下低语,议论她不得世子欢心,怕是位置坐不稳。她默默走开,心口像被细针扎了一下,细细密密的疼。

有时,她会远远看到谢允之与其他族人交谈,或是与幕僚商议事情。那时的他,虽然依旧不算热络,但眼神是专注的,言语间自有运筹帷幄的气度。那是一个她完全接触不到的世界,而他,也从不会将那个世界里的任何情绪带给她分毫。

一次家宴,她坐在他身侧,为他布菜斟酒,扮演着端庄得体的世子夫人。他与叔伯兄弟谈论朝局时事,言笑间从容不迫。有人打趣他们新婚,他只是淡淡一笑,举杯饮尽,并未看她一眼,也未接话。她就像他桌案上一件精美的摆设,必要时刻在场,却从不被纳入视线焦点。

宴席散后,他微醺,她扶他回房。这是他第一次允许她如此靠近。他身上有酒气和淡淡的墨香,手臂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,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。她小心翼翼地伺候他躺下,为他擦拭额头。

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不重,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他半阖着眼,眸光有些迷离,望着她,似乎想说什么。

清辞的心提了起来,一丝微弱的、几乎被她自己掐灭的希望火苗,竟然又怯生生地重新燃起。

但他只是皱了皱眉,模糊地嘟囔了一句:“……茶……”

原来只是要喝茶。

那点火苗瞬间熄灭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。她默默地倒了茶,喂他喝下。他很快沉沉睡去,呼吸均匀。而她,睁着眼看着帐顶,一夜无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