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曼走得风风火火，高跟鞋在云文石地砖上敲出一串脆响。
店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罗文把玩着手里的精油瓶子，心里盘算着晚上的去处。
兜里的钢镚叮当响，加起来不够住一晚招待所。
睡沙发？昨晚那弹簧顶得腰眼现在还酸。
“萍姐。”罗文喊住正准备锁抽屉的孔萍，“我想住店里。”
孔萍动作一顿，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。“也没地儿啊，除了这几张按摩床。”
“我看后头还有个杂物间。”罗文指了指走廊尽头，“收拾收拾能睡人。”
孔萍顺着他的手看过去，那是以前留着午休的，后来堆满了破烂。“行吧，你自己收拾。不过说好了，别给我惹事，水电费自理。”
罗文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白牙。“谢萍姐。”
他揣着仅剩的几十块钱冲进楼下便利店。牙刷、毛巾、最便宜的香皂。
结账时，收银员扫码的“滴”声每响一次，罗文的心就抽一下。
回到店里，他把杂物间腾出一块空地，铺上两层废旧床单。
刚躺下，卷帘门被人拍得震天响。
罗文翻身起来，抄起墙角的拖把杆。
拉开门，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。
孔萍站在门口，换了一身行头。
黑丝，包臀裙，领口开得极低，甚至能看见那颗黑痣。手里还拎着个银色的化妆箱。
“萍姐？”罗文把拖把杆往身后藏了藏。
“落东西了。”孔萍没看他，径直走到柜台后，拿起一个手提化妆箱，“早点睡，把门锁好。”
说完转身就走，腰肢扭得像条蛇。
罗文盯着她的背影，直到那抹红色消失在夜色里。
这大半夜的，打扮成这样，还拎着箱子。
白天挂羊头，晚上卖狗肉？
他把卷帘门拉到底，挂上锁。
躺回地铺上，罗文翻来覆去睡不着。脑子里全是李曼光洁的背和孔萍刚才那身黑丝。
半小时后，手机屏幕亮了。
孔萍的名字在跳动。
“喂，小姨。”
“大侄子，睡没？”孔萍语气有点着急，“帮我个忙，柜台下面那瓶进口精油，给姐送过来。我在豪庭酒店，808。”
罗文愣了一下。“现在？”
“废话，赶紧的！客人等着呢！”
电话挂断。
罗文抓了抓鸡窝头，认命地爬起来。这都上门服务了，重点还能是按摩？还要什么精油？
难道是润滑用的？
他套上T恤，抓起那瓶精油冲进夜色。
豪庭酒店离店里不远，跑过去也就十分钟。
罗文喘着粗气站在808门口。
走廊里烟雾缭绕。
五六个纹身青年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。有的蹲着，有的靠墙，嘴里叼着烟，地上全是烟头。
“草，上次跟黑虎帮那帮孙子干架，老子砍刀都砍卷刃了。”一个染着黄毛的瘦子吐了口烟圈，唾沫星子横飞。
旁边一个光头嗤笑一声，把烟头弹飞。
“你那算个屁。上回白蛇帮来抢地盘，老子一人一把西瓜刀，追着他们十几个砍。两条街！血流得跟杀猪似的。当场废了两个，还有三个现在还在ICU躺着吸氧。”
“噗——”
罗文没憋住。
空气突然安静。
几道凶狠的视线齐刷刷射过来。
黄毛眯起眼，把烟头扔地上狠狠踩灭。“笑你妈呢？”
罗文举起手里的精油瓶子晃了晃。“不好意思，借过，送个东西。”
光头上下打量他一眼，一身地摊货，看着像个送外卖的。他往旁边让了半步，一脸戏谑。
罗文挤过人堆，敲响808的房门。
“谁啊？”里面传来孔萍不耐烦的声音。
“萍姐，是我，送油的。”
门开了条缝。
一只手伸出来，一把抓过精油。孔萍的脸在门缝后一闪而过，头发有点乱，口红也花了。
“在门口等着，我马上就好，一块儿回去。”
门“砰”地关上。
罗文摸了摸鼻子，转身靠在墙边。
黄毛凑过来，一股劣质烟草味。“喂，小子，混哪条道的？”
罗文看着他脖子上那条掉色的金链子，实话实说：“混按摩店的。”
走廊里静了一秒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爆笑声差点把声控灯震灭。
光头笑得直不起腰，拍着大腿指着罗文：“按摩店？你是给人按脚还是按哪儿啊？哈哈哈哈，笑死爹了，还混按摩店的。”
罗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笑。“他们在里头干嘛啊？”
黄毛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，指了指紧闭的房门，“那是你马子？”
“那是我老板。”罗文纠正道。
“老板？”黄毛笑得更猥琐了。
旁边一个小弟接话：“在干你老板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又是一阵狂笑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尖锐的惨叫突然撕破了走廊的空气。
是孔萍的声音。
笑声戛然而止。
黄毛脸上的褶子还没平复，愣在原地。
“啊——！我草你妈！”
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咆哮，带着极度的痛苦和惊恐。
“老大！”光头反应最快，一脚踹向房门。
门板纹丝不动。
“撞开！快！”
五六个人像疯狗一样撞向房门。
罗文被挤到一边，探头往里看。这热闹不看白不看。
“轰！”
门锁崩断，房门大开。
一群人蜂拥而入。
罗文也混在后面挤了进去。
房间里一片狼藉。床单被扯到了地上，台灯碎了一地。
孔萍缩在墙角，身上的裙子被撕开一道大口子，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。她手里抓着个枕头，浑身发抖，脸白得像纸。
床边。
一个满身横肉的刀疤男只穿着条红内裤，正捂着肩膀嗷嗷乱叫。
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涌，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。
一把裁缝用的那种大剪刀，直挺挺地插在他的肩膀上，只剩个把手露在外面。
“老大！”
黄毛和光头冲过去扶住刀疤男。
“别……别动！疼死老子了！”刀疤男疼得龇牙咧嘴，冷汗顺着光头往下淌。
他抬起另一只手，颤巍巍地指着墙角的孔萍，“臭婊子……给老子弄死她！”
几个混混转身，恶狠狠地盯着孔萍。
孔萍吓得把枕头抱得更紧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一抬头，看见了挤在门口的罗文。
“大侄子！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嗓音尖利得变了调，“快报警！这王八蛋要强奸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