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年后，弟弟来杭州找我玩时，偶然提起那个春节。
“姐，你知道吗，有一次过年，爸给了我两百压岁钱，却只给了你十块。”弟弟喝着啤酒，突然说道，“那时候小，没觉得什么。现在想想，真是太不公平了。”
我惊讶地看着他：“你还记得？”
“当然记得，”弟弟说，“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，但那可是两百块啊，对我来说是巨款，我就没吱声。后来妈还嘱咐我别告诉你实际数额，说你知道了会不高兴。”
我望着西湖上来往的游船，久久没有说话。原来母亲不仅知情，还特意嘱咐弟弟隐瞒。这个真相比事情本身更让我心痛。
三
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平淡如水，我每天在工厂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，晚上回到那个小房间，看电视，睡觉。我没有朋友，没有爱好，甚至没有自己的想法。有时候我会想起学校的事情，虽然成绩不好，但至少课间还能和同学跳皮筋、说说笑笑。而现在，我的世界只剩下车间、宿舍和那二十平米的出租屋。
那年夏天，弟弟从老家来了。他比我小四岁，一直在老家由爷爷奶奶带着读书。父母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同，父亲特意请了一天假去接他，母亲提前买好了新被褥。
“小龙来了要好好写作业，别光想着玩。”母亲嘴上这么说着，却已经准备好了带他去玩的计划。
弟弟来的第二天，吃晚饭时突然说想吃螃蟹。父亲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：“好，明天爸去买。”
第二天晚上，桌上真的出现了一大碗红彤彤的螃蟹。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螃蟹，每只都有手掌那么大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
“快来，小龙，这都是你的。”父亲把碗推到弟弟面前，自己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。
我盛了饭，坐在桌子的另一端。母亲炒了一盘土豆丝，放在我面前：“你不是最爱吃土豆吗？多吃点。”
我看着父亲仔细地教弟弟怎么剥螃蟹，怎么挑出里面的肉，怎么蘸醋吃。弟弟吃得满手油光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。母亲不时拿纸巾给他擦手，眼神里的温柔是我从未见过的。
那只碗始终放在桌子的那一边，我没有把筷子伸进去过一次。不是因为不想吃，而是因为那点仅有的自尊心。我知道那不属于我，从来都不属于我。
那天晚上，我睡在旁边的隔间，听见父母低声争吵。母亲说要是离婚肯定不会要我，父亲说他也养不起两个。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呢？奇怪的是，并没有太多的悲伤，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，只是终于听到了实话。
四
其实，早在去浙江之前，我就已经习惯了被区别对待。在外婆家生活的那几年，我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“多余的人”。
外婆并不喜欢我母亲，也因此对我不太待见。她更喜欢我小姨和表妹。每次表妹来，外婆都会拿出珍藏的好吃的，有时是牛奶，有时是饼干，有时是水果。而我通常只能分到一小份，或者干脆没有。
我记得有一个周末，表妹来外婆家玩。外婆高兴地拿出一箱牛奶，对表妹说：“这是专门给你买的，每天喝一瓶，长得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