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时，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还在疯狂跳动——「本月电费：¥8642.37」。
他盯着那串数字，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。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，空调外机嗡嗡作响，却吹不散满屋子的绝望。三天前，公司以「效益不佳」为由裁了他，刚交完三个月房租的银行卡余额，只剩下个可怜的零头。房东的微信已经发来三条未读消息，最后一条是：「明天再不交物业费，我就换锁了。」
陈默猛地起身，想去找根烟抽，却被脚边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绊了个趔趄。是个黄铜罗盘，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，指针歪歪扭扭地指着西北方，不知道是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破烂，被他扔在角落快半年了。
他骂了句脏话，抬脚想把罗盘踢开，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外——对面那栋烂尾楼的天台，突然多了个穿西装的男人。那栋楼烂了三年，连脚手架都锈成了废铁，根本没路能上去。可那男人就站在天台边缘，手里还拎着个公文包，接着，他竟一步踏出天台，整个人像片纸似的往下飘，路过陈默所在的三楼时，还冲他咧嘴笑了笑。
陈默浑身汗毛倒竖，揉了揉眼睛再看，烂尾楼的天台空空如也，只有风卷着塑料袋滚过裸露的钢筋。他喘着粗气蹲下来，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罗盘，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，指针突然「咔哒」一声，死死定在了正中央。
罗盘背面的花纹突然亮起淡淡的白光，陈默还没反应过来，耳边就响起一阵刺耳的轰鸣。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，天旋地转间，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——出租屋的白墙变成了斑驳的青砖，空调外机化作了挂着红灯笼的木窗，连空气中的霉味，都变成了潮湿的泥土腥气。
等他站稳时，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青石板路上。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木质小楼，挑檐上挂着写满篆字的幌子，穿粗布短打的行人扛着货担匆匆走过，看见他穿的牛仔裤和T恤，都露出惊恐的神色。
「那是何物？怎生穿得这般古怪！」
「莫不是山里来的精怪？」
陈默脑子里一片空白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运动鞋，又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城墙——那城墙高耸入云，垛口上站着披甲执矛的士兵，旗帜上绣着个他从未见过的兽形图腾。
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朝代。
就在这时，口袋里的罗盘突然发烫，他掏出来一看，指针正疯狂旋转，背面的花纹组成了一行字：「界标：永宁坊。时限：168小时。」
时限？陈默心里咯噔一下，难道这玩意儿还有时间限制？他刚想琢磨明白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，回头一看，十几个穿黑衣的汉子正举着刀冲过来，为首的脸上有道刀疤，眼神像饿狼似的盯着他：「抓住那穿奇装异服的！城主有令，见此等人物格杀勿论！」
陈默吓得魂飞魄散，转身就跑。他在现代是个宅男，跑八百米都要喘半天，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潜力，七拐八绕地钻进一条窄巷。巷子尽头是道紧闭的木门，他想也没想就撞了上去，门「吱呀」一声开了，他踉跄着冲进去，反手把门闩插上，后背紧紧抵住门板，心脏跳得快要炸开。
这是个荒废的院子，杂草长得比人高，正中央立着一栋眼熟的建筑——六层楼高的单元楼，外墙贴着白色瓷砖，单元门口还挂着个褪色的牌子：「幸福家园3号楼」。
陈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这不是他住的那栋楼吗？
他颤抖着走上前，摸了摸冰凉的防盗门，门没锁，一推就开。楼道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，墙上贴着「禁止高空抛物」的告示，甚至还有他前几天蹭掉的一块墙皮。
「搞什么鬼……」陈默喃喃自语，抬脚走进电梯，按了三楼。电梯缓缓上升，他透过门缝往外看，外面还是那个古色古香的陌生世界，有穿长袍的人正对着这栋突兀的单元楼指指点点。
电梯门开了，正是他出租屋的那一层。陈默走到自己门口，掏出钥匙，竟然真的打开了门。屋里的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，电脑还开着，屏幕上是未关闭的求职页面，手机在充电，房东的微信消息还在闪烁。
他冲到窗边，掀开窗帘——外面是熟悉的城市夜景，车水马龙，霓虹闪烁，对面的烂尾楼安静地立在那里，没有穿西装的男人，也没有漂浮的迹象。
陈默瘫坐在沙发上，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，才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。他掏出那个黄铜罗盘，指针已经恢复正常，背面的花纹也消失了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旧货。
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？是失业压力太大产生的臆想？
他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，却发现屏幕上多了个从未见过的APP，图标是个旋转的罗盘，点开后，只有一行字：「楼界锚点已激活，可往返现代与永宁界，每次穿梭需消耗1度电。」
陈默的目光猛地落在电费单上。
这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，他以为是房东，没好气地喊：「物业费明天再交！」
敲门声停了，接着是个陌生的女声，带着点怯生生的口音：「请问……这里是能买到『肥皂』的地方吗？我家先生说，只有这里有能洗去血渍的东西……」
陈默愣住了，这个词他在刚才那个陌生世界听到过，那些行人把肥皂叫做「去污皂」。他走到门边，透过猫眼往外看——
门外站着个穿淡绿色襦裙的姑娘，梳着双环髻，手里拎着个篮子，篮子里是些看起来像是草药的东西。而她身后的楼道里，原本熟悉的墙壁正在变得透明，能看到外面那条青石板路，以及远处城墙上游动的士兵。
罗盘再次发烫，陈默掏出来一看，背面的字变了：「首位访客已至，楼内物资可与永宁界交易，交易物可兑换『界币』，界币可用于升级楼宇功能。」
他还没反应过来，姑娘又开口了，声音带着哭腔：「求求您了，我家先生是个郎中，昨天给城主的女儿诊病，不小心被血渍弄脏了官服，要是明天交不上去，会被治罪的……」
陈默的心跳开始加速。如果刚才的经历不是幻觉，如果这栋楼真的能连接两个世界……那是不是意味着，他有了新的机会？
他深吸一口气，打开了门。
姑娘吓了一跳，看到他现代的穿着，眼神里充满了敬畏。陈默指了指屋里：「进来吧，肥皂我这里有。」
他转身去卫生间拿肥皂，没注意到姑娘走进屋后，悄悄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牌，塞进了袖口。木牌上刻着的，正是城墙上那个兽形图腾。
而在他看不到的单元楼外，那个脸上带刀疤的黑衣汉子正躲在街角，死死盯着这栋凭空出现的现代建筑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抬手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。
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，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。
陈默拿着肥皂走出来时，正好看到窗外闪过的刀光。他心里咯噔一下，猛地看向那个姑娘，姑娘的眼神躲闪，双手紧紧攥着篮子。
「你……」
话还没说完，单元楼的防盗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，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。罗盘上的字再次变化，红得刺眼：「警告：永宁界护卫队已包围楼宇，他们的目标是——你口袋里的『界核』。」
陈默下意识地摸向口袋，那里除了手机和钥匙，只有那个黄铜罗盘。
难道这玩意儿就是界核？
又一声巨响传来，防盗门被砸出个凹痕，木屑纷飞。姑娘突然跪倒在地，哭喊着：「先生救救我！他们不是要抓我，是要抓持有界核的人！我只是个跑腿的，我什么都不知道啊！」
陈默看着她涕泪横流的样子，又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防盗门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他不知道什么界核，也不知道什么永宁界护卫队，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出租屋，保住这栋能连接两个世界的楼——这可能是他失业后唯一的翻盘机会。
他抓起桌上的水果刀，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武器。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，有人开始撞门，整栋楼都在摇晃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手机响了，是个陌生号码，归属地显示是本地。他接起电话，里面传来个熟悉的声音，是那个在烂尾楼天台上飘着的西装男，语气带着点戏谑：「小子，看来你激活了楼界啊？提醒你一句，永宁界的人可不好惹，尤其是他们的城主，听说最喜欢把外来者的骨头做成法器……对了，你那栋楼的承重墙，好像不太结实吧？」
电话被挂断了。陈默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，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，他到底是谁？他怎么知道这栋楼的秘密？
「哐当！」
防盗门终于被撞开，黑衣汉子带着人冲了进来，刀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：「把界核交出来，饶你不死！」
陈默把姑娘护在身后，举起水果刀，手心全是汗。他看着冲过来的黑衣人，又看了看窗外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，突然意识到——
他可能不止要交物业费，还得给这栋楼交「过路费」了。而那个藏在姑娘袖口的木牌，正在悄悄发光，映出一个微小的血手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