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1
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当天,苏清晏领回一个怀孕的金丝雀。
金丝雀得意洋洋,“听说,你当初也是带球上位的?”
“但你怀的是野种,而我的孩子,是他将我关在别墅里两个月,寸步不离的索要才怀上的!”
我平静的听她炫耀。
只因五年的婚姻里,苏清晏曾带回过99个和她一样的金丝雀。
我也曾歇斯底里,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冲到他面前哭闹。
苏清晏却轻蔑一笑:“那段时间我出差了两天,和推算怀孕的时间差了三分二十一秒。你的孩子,确定是我的?”
“你应该庆幸我爱你,能容忍你背叛我。”
此时,新出现的金丝雀摸着肚子走向主卧。
苏清晏轻笑着将一张卡塞进我怀里,“好好照顾她,她最乖。这是劳务费。”
这次,我没有气急败坏,而是将卡妥帖收好。
他忘了,婚前协议里约定好的离婚时间,只剩最后三天了。
破烂的婚姻,多疑而出轨的丈夫,我彻底不要了。
1.
我刚回到房间,便接到了哥哥的电话。
“机票安排好了,沅媛的转学申请也受理了,等你处理好离婚的事,可以直接回家。”
我忍住眼泪,“谢谢哥。”
挂断电话后,苏清晏推门进来。
他漫不经心地解开领带,随口问:“刚才和谁通话?”
“我哥。”我将手机放回口袋,声音平静。
苏清晏挑眉,忽然抢过我的手机,
确认过是我哥哥的号码,而不是其他男人的,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放松。
将手机放回我怀里。
我早已习惯,结婚五年,他永远都在猜疑我是否“清白”。
苏清晏径直走向衣帽间,“上周你发给我的那个巧克力蛋糕,在哪家店买的?”
那是女儿生日,我特意订做的蛋糕。
虽然他当天以业务繁忙,要加班为由没有出席,但女儿还是拿我的手机,给他拍了照片。
他现在突然问起,难道是要给女儿补过生日?
我忍不住看向他,“城南那家‘甜梦’,要地址吗?”
“不用,我知道地址了,”他换好衬衫,帅气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,“江柔怀孕后总闹着要吃甜的,说嘴里发苦。”
“我打算亲自给她买点回来。”
我愣在原地,又沉默下来。
江柔,是金丝雀的名字。
苏清晏看见我的表情,忽然笑了,“以为我是买给野种的,你觉得我有那么贱?”
讥讽的话说到一半,他突然皱紧眉头,抬手按住了后腰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我静静看着他,想起我逼他做的体检报告——
他的肾功能严重衰竭,急需肾脏移植。
三天前我和女儿都做了配型,今早出来结果——女儿是最佳适配者。
多讽刺。
他从不相信女儿是他的骨肉,现在,却只有她能救他的命。
到底夫妻多年,我轻声提醒。
“身体不舒服,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。”
苏清晏嗤笑一声,眼神讥诮。
“怎么?看我对她好吃醋了,所以盼着我生病?”
“苏清晏,你是真有病......”
“姜惜意,”他却骤然打断我,一步步逼近,指尖挑起我的下巴。
“我爱你,从没变过。是你先背叛了我,那就要容忍别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,这很公平。”
我早已不会因为他的质疑而愤怒,却还是攥紧了手指,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我们做过亲子鉴定了,是你不信。”
“你是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,弄份假的鉴定报告轻而易举,我怎么信?”
他松开手,语气笃定。
“你放心,即使她生了我的孩子,也不会威胁到你苏夫人的位置,毕竟,你是我唯一的妻子。”
2.
第二天早晨,苏清晏难得提出要送女儿上学。
沅媛受宠若惊,小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。
“好的爸爸。”
可车刚到门口,苏清晏却吩咐女儿。
“去给江阿姨开门。”
江柔就站在旁边,笑得温柔无害。
沅媛乖乖帮忙拉开车门,正要帮忙关上的时候,江柔突然用力一拉,厚重的车门蓦然夹住了女儿纤细的手指。
“啊!”沅媛痛得尖叫。
同时,江柔松开把手捂住肚子,泪眼盈盈。
“清晏,这孩子怎么这样恶毒?我还没坐下,她就故意关门夹我,吓着我了,连宝宝都害怕的在肚子里踢我......”
苏清晏忙走过来检查她的情况,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紧张。
确认没事后,他才转头看向女儿,目光骤冷。
“沅媛,给江阿姨道歉。”
沅媛举着红肿渗血的手指,眼泪大颗滚落。
“爸爸,是她故意......”
“跪下,磕头道歉。”苏清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,“你江阿姨怀孕了,你还吓唬她,该罚。”
我听到女儿哭声立马冲出来,沅媛吓得浑身发抖,连喊疼都不敢了,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。
“妈妈,我没有伤害阿姨,是阿姨关门夹伤了我......”
江柔挑衅又得意的看着我,嘴上却柔弱不已。
“你胡说什么呢,我怎么会跟你一个孩子过不去,我看,是你妈妈教你的吧?”
我心疼的护住女儿,看向苏清晏。
“苏清晏,你看不见沅媛的手伤成什么样了吗?我要带她去医院!”
“没道歉前,你们哪也不许去。”苏清晏冷笑:“你这么护着她,那你替她跪。”
我死死盯着他,不敢相信他说得出这种话。
“不跪是吧?”苏清晏眼神阴鸷,“那你们就在这里站着,什么时候肯道歉,什么时候才准离开。”
他搂着江柔上车,
江柔回头对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。
车子疾驰而去。
我忍着眼泪,赶忙带女儿去医院,却被一群保安拦住。
“夫人,苏总说了,我们要拍您下跪道歉的视频,才能让您走。”
我气得带女儿回家,先紧急给她处理伤口。
眼泪控制不住滚落,疼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我想起苏清晏追我那会,
恨不得将整座城都捧到我面前,还会在研究所外等整整一夜,就为给我送一份早餐。
为了给我十足的安全感,他还给了我一份婚前协议——
只要我婚后不高兴,五年后便可自行离婚,他的财产分我一半,各自嫁娶,互不纠缠。
我甜蜜幸福,可直到沅媛出生开始,一切就变了。
他拿着所谓的“证据”摔在我面前,说女儿的出生时间和他推算的受孕时间,差了三分二十一秒。
他说,女儿是野种。
从此对我冷暴力,带了一个又一个的金丝雀回家。
我的疯狂哭闹诉求,他统统看不见。
但之前他不会为了别人,欺负沅媛,更不会允许别人动我,
如今,女儿的手被人伤成这样,他竟还要我跪下道歉。
简直荒唐,可笑!
幸好还有最后三天,我就能带女儿离开了。
下午,沅媛开始发高烧。
我摸着她滚烫的额头,慌乱的给苏清晏打电话。
响了很久才接,背景是江柔娇滴滴的抱怨声。
“苏清晏,沅媛发烧了,我必须马上带她去医院!”
苏清晏直接打断我说的话,命令我。
“江柔今天受了惊吓,需要喝安胎汤,你炖好我们回来喝。”
“苏清晏!女儿在发烧!”
“炖到江柔满意,我就让你带她去医院,你不要再惹我,不然吃亏的只有你。”
我不敢再倔了,冲进厨房,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。
炖好汤时,他们已经回了主卧时,
我送去,江柔只尝了一口就吐出来。
“太咸了,对宝宝不好。”她委屈地看向苏清晏,“惜意姐是不是故意的?”
我重新炖了一次。
“太油了!”她扒拉着面前的汤,“你是不是想胎儿过重,让我难产啊?”
我不敢有怨言,又重新炖了三次。
最后一次,江柔刚接过碗,突然“失手”把热汤全泼在自己身上。
“啊!好烫......”她哭得梨花带雨,“姜惜意,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”
3.
苏清晏猛地站起来,抬手狠狠给了我一巴掌。
“姜惜意,你就这么容不下她?”
力度之大,让我直接摔倒在地,嘴角渗出血腥味。
像是有一把冰刀在心脏里乱搅,疼得我起不来。
“今天你哪都不准去。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“你不是说野种发烧了吗?还有心思在这里折腾别人!那就让她和你一起去冰库!好好反省反省。”
我被两个保镖拖进地下冰库。
女儿沅媛也被推进来,小脸烧得通红,浑身发抖。
我紧紧抱住她,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里,用体温温暖她逐渐冰冷的小身体。
“妈妈......”她虚弱地呢喃,“爸爸为什么,从来都不喜欢我?”
我心疼的吻着她的额头,眼泪结成了冰。
“对不起沅媛,但妈妈喜欢你,妈妈最喜欢你了。”
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。
在彻底陷入黑暗前,我仿佛又看见多年前的苏清晏,
他捧着我的脸说:“姜惜意,我永远相信你。”
永远到底有多远?
原来只有一个孕期。
我再次醒来,是在医院。
护工见我醒了,连忙说:“苏太太,您可算醒了!您晕倒后,苏先生急坏了,一直守在这,刚刚身体不适,才被劝去休息。”
我脸色惨白,只追问:“我女儿呢?”
“在隔壁病房,退了烧,但医生说要观察......”
我没听完就拔掉手背的针头,踉跄着冲向隔壁。
女儿的病房门虚掩着,里面清晰的传来苏清晏的声音,带着一丝愧疚。
“我以为你妈妈是故意惹我,不知道你真的烧得这么厉害......”
“清晏,”江柔娇柔的声音立刻响起,“你看媛媛这鼻子眼睛,是不是越来越像惜意姐的学长了?都说女儿像爸爸,可这......”
轻飘飘的几句话,苏清晏身体瞬间僵硬。
他猛地直起身,眼神重新被熟悉的猜忌覆盖,转身就走。
他甚至气到没看见我就在门口。
我立即进屋,女儿仍在昏迷,眼睛瞬间红了起来。
江柔得意地走到我面前。
“惜意姐,你清楚苏总有多喜欢我了吗,我一句话,他就让你不好过。”
我声音冰冷。
“如果他真的爱你,为什么你还是小三,是你不想要名分吗?”
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江柔的痛处。
她气得咬牙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忽然凑近我。
“姜惜意,我们打个赌,就赌在他心里,到底是你这个‘不贞’的妻子重要,还是我这个怀着他‘唯一血脉’的女人,重要!”
话音未落,她竟然猛地向后一退,腹部狠狠撞向桌角!
“啊!”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。
江柔痛苦地蜷缩在地。
几乎是同时,去而复返的苏清晏冲了进来,正好看到江柔倒地。
“姜惜意!”
他目眦欲裂,一步上前,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“你就这么容不下我真正的孩子?!”
窒息感扑面而来,我拼命挣扎:“我没有,是她自己......”
“清晏,不怪惜意姐......”
江柔适时地发出虚弱的呻吟。
“是我不好,我不该来看媛媛,可能刺激到惜意姐了,所以才忍不住对我动手......”
苏清晏的手指收得更紧,眼中是愤怒和失望。
“事到如今她还在帮你开脱,你却死不悔改,给江柔道歉!”
我倔强地看着他,哪怕视线因为缺氧而模糊,也绝不低头。
我的沉默和反抗彻底激怒了他。
“好,你不道歉是吧?”
他的目光越过我,落在了病床上小脸惨白的女儿身上。
4.
沅媛在争执时已经苏醒,
苏清晏松开我,几步走到病床边。
“爸爸......”沅媛惊恐地向后缩去。
可他却一把抓住女儿纤细的后颈,将她拖进了卫生间,按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!
“苏清晏你这个神经病,你放开她!她是你的女儿啊!!”我疯了一样冲过去,却被他的保镖死死拦住,
水花四溅,女儿微弱的扑腾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。
我崩溃,哀求,“我道歉!我错了!苏清晏,我给她道歉!你放开我的媛媛!求求你!”
苏清晏看着我绝望的样子,眼神冰冷。
“我舍不得动你,但我得让你知道,动我苏清晏的孩子,要付出什么代价!”
话落,他的保镖拿起康复用的哑铃,朝着女儿小小的身体砸去!
伴随着骨头碎裂的细微声音,鲜红的血液瞬间从水底弥漫开来,染红了整个浴缸。
江柔低声而快意的提醒我,“看,我赢了。”
“苏清晏!你这个畜生!她是你的亲生女儿!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!”我撕心裂肺,癫狂的推开保镖,
扑到浴缸边,将浑身湿透、后脑勺不断涌出鲜血的女儿捞起来,冲出病房喊医生救命。
苏清晏见状微愣,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动摇。
“我......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?”
江柔立刻捂住肚子,痛苦地呻吟。
“清晏,你养了野种多年,已经仁至义尽了,现在做这些,也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,你没错。”
苏清晏的愧疚感,一下被“保护亲生骨肉”的理所当然取代。
“我没错,是她不该对你动手。”他冷静下来,扶她去看医生。
而我瘫坐在抢救室门口,身上沾满了女儿的血。
足足三小时,抢救室的门才打开。
女儿脱离了生命危险,但颅骨骨裂,脑震荡严重,需要恢复,并且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。
我愧疚极了,守在女儿病床边,寸步不离。
她醒来后,虚弱地握着我的手,眼睛里没有了光彩。
“妈妈,爸爸是不是特别讨厌我?我不想要爸爸的喜欢了,我们离开这里,好不好?”
以前我不敢轻易离开走,也因为女儿特别喜欢她爸爸。
纵使一再被漠视,可渴望父爱是天性。
如今,女儿的眼里只剩恐惧了。
我心疼极了,紧紧抱住她。
“好,妈妈带你走,我们永远离开。”
我改了机票时间,连家都没回,带女儿直接去了机场。
而苏清晏回了公司,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痛意。
他皱眉,想起了我之前不断提醒他做体检报告的事,便安排助理去做了。
他拿起手机,发消息给我:【我按你说的,去体检了。】
消息发送失败,您已不是对方好友。
苏清晏愣住,瞬间冷脸。
拿佣人的手机给我打电话,也不接,
他忍着怒意,发消息给我。
“姜惜意,你竟敢拉黑我!我给你三天时间,如果不跟我道歉,我保证让你后悔!”
三天后,我依旧没有任何动静。
苏清晏终于气得坐不住,亲自去了生物研究所,要老板解蛊我。
然而老板却困惑的回道:
“姜博士?她十天前就辞职了啊,因为准备离婚了,连孩子转学的手续都办了,您不知道吗?”
“什么?”苏清晏惊愕,还没反应过来,电话就疯狂打了进来。
他下意识接起,只听助理惊慌失措的开口。
“苏总!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,是急性肾衰竭,必须快点做肾脏移植手术。”
“医生说,夫人和小姐都帮您做过配型,而高度匹配者,只有您的亲生女儿——沅媛小姐。”
第2章 2
5.
苏清晏握着手机,耳边助理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。
“你说什么?”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“沅媛跟我是高度匹配者?难道,她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?”
肾脏移植,第一考虑的是亲属,因为亲生骨肉的匹配度极高。
“千真万确,苏总!夫人跟小姐都是很担心您身体的,尤其是小姐明明怕疼,还......”
“不可能!”
苏清晏猛地打断,额角青筋暴起。
“姜惜意给了你多少钱?让你帮她撒这种谎?!那个野种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!又怎么可能跟我匹配!”
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引得研究所门口的路人纷纷侧目。
“苏总,我......”助理还想解释。
“闭嘴!”
苏清晏狠狠掐断电话,胸口剧烈起伏。
连他自己的病情都顾不上了,他甚至觉得检查报告也是假的。
他立刻重新拨打我的号码,依旧是冰冷的提示音。
他又打给别墅的佣人,打给女儿学校的老师,甚至动用关系查我的出行记录。
然而,所有的反馈都指向一个事实。
我和女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彻底消失了。
航班信息被保护,银行流水正常但无法追踪去向,连我那个远在法国的哥哥,联系方式也全都变更了。
苏清晏第一次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慌。
他在想,我是不是真的要跟他离婚?为什么我从没有提过?
江柔依偎过来,柔声细语,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挑拨。
“清晏,你别急。”
“惜意姐这招欲擒故纵玩得可真高明,带着孩子躲起来,不就是想让你着急,让你低头吗?她肯定还在等着你去求她回来呢。”
“欲擒故纵?”
苏清晏眼神阴鸷,重复着这个词,仿佛找到了合理的解释,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放松。
“对,她就是在演戏!她敢跟我提离婚?她怎么敢!她不就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承认那个野种吗?!”
他冷笑着,试图用愤怒压下心底那不断扩大的不安。
然而,第二天,一封来自海外律师事务所的加密邮件,彻底击碎了他的自欺欺人。
邮件里,附件清晰明了。
一份是几年前他亲手签下,为了证明他爱我、会永远信任我而立的婚前协议,白纸黑字写着五年之期,到期若感情破裂,婚姻关系自动解除,女方有权单方面申请离婚。
另一份,是刚刚办妥的、具有法律效力的离婚证扫描件。
没有争吵,没有纠缠,干净利落。
苏清晏看着屏幕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他早就忘了,他们之间有这份婚前协议。
这一刻,他才真的意识到我不是闹脾气,不是欲擒故纵。
我是真的不要他了。
他慌了,彻底慌了。
当晚,苏清晏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,半夜醉醺醺地回到别墅。
江柔却认为时机已到。
我走了,苏太太的位置空了出来,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大的筹码。
她特意换上了一件极其性感撩人的真丝吊带睡裙,喷了浓烈的香水,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摆出诱人的姿势,等着他。
听到开门声,她立刻迎了上去,声音娇媚入骨:“清晏,你回来了......”
苏清晏抬眸,醉眼朦胧中,看到眼前穿着黑色吊带睡裙的女人。
那裙子的款式,依稀有些眼熟......
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,视线聚焦在江柔身上,眉头紧紧皱起,语气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不满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江柔一愣,随即笑着贴近他:“清晏,这是你家,我在这里等你啊......”
苏清晏的目光却死死盯住她的睡裙,猛地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肩带,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扯断,厉声质问:
“谁准你穿这个的?!你为什么穿着我妻子的睡衣?!”
6.
“清晏,你弄疼我了,”江柔吃痛,被他眼中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到,
“这不是姜惜意的,这是我自己的......”
“撒谎!”
苏清晏猛地将她掼倒在地,醉意和这些天的焦虑、恐慌、以及得知病情后的绝望,在这一刻全部化为失控的暴力。
“你脱下来!你不配穿!你给我脱下来!”
他像是疯了一样,对着倒在地上的江柔拳打脚踢,完全忘了她还怀着孕。
“啊!我的肚子!清晏,孩子!我们的孩子!”
江柔凄厉地惨叫,身下迅速洇开一滩刺目的鲜红。
惨叫和鲜血终于让苏清晏恢复了一丝清明。
他看着在地上痛苦蜷缩、血流不止的江柔,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,只有厌恶。
眼睁睁的看着江柔自己拨打120急救电话。
救护车赶来,将奄奄一息的江柔送往医院。
医生紧急抢救后,出来对守在外面,却一脸漠然的苏清晏说:
“苏先生,孩子......我们尽力保住了。大人子宫受损严重,以后恐怕很难......”
话未说完,苏清晏便冷冷地打断:“打掉。”
医生愣住了:“苏先生,孩子已经没有危险......”
“我说,处理掉。”
苏清晏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:“这个孩子,本来就不该留。”
病床上刚刚苏醒,恰好听到这句话的江柔,瞬间崩溃了,
她尖叫道:“苏清晏!这是你的孩子!你的亲骨肉啊!你怎么能这么冷血?!”
苏清晏走到病房门口,看着面无血色的江柔,眼神空洞,喃喃道:“亲骨肉?我不需要。”
“我已经有女儿了,我的沅媛,她才是我的女儿。”
江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她顾不得身体的剧痛,嘶声力竭地嘲讽道:
“苏清晏!你疯了吧!姜惜意在的时候,你口口声声说沅媛是野种!现在人走了,你又说她是你女儿了?你的绿帽焦虑症是不是晚期没得治了?!”
她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,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此刻的绝望让她口不择言。
“是谁因为三分二十一秒的误差,就认定女儿不是亲生的?!”
“是谁带着一个又一个怀孕的女人回家,逼她照顾?!”
“是谁让发烧的女儿站在冷风里给情人道歉?!”
“是谁把她和发烧的女儿一起关进冰库等死?!”
“又是谁......在医院的病房里,亲手把沅媛的头按进浴缸,眼睁睁看着保镖用哑铃砸向你所谓的‘野种’?!苏清晏!那孩子后脑勺流出来的血,是不是特别红啊?!”
“闭嘴!你给我闭嘴!”
苏清晏的表情随着她一句句的控诉,从冰冷到扭曲,再到彻底的崩溃。
他猛地冲上前,想要捂住江柔的嘴,却被医护人员拦住。
他踉跄着后退,江柔那一声声质问,像锋利的刀子,将他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剥得干干净净,将他丑陋不堪的内心彻底暴露出来。
他仿佛又看到了浴缸里弥漫开的血,听到了女儿微弱的挣扎和妻子绝望的哭喊......
“啊!”
苏清晏抱住头嘶吼,崩溃地瘫倒在地。
7.
法国的生活平静而充实。
女儿住进了最好的儿童医院,接受了系统的康复治疗,身体和心理的创伤都在慢慢愈合。
阳光洒满病房时,她会抱着绘本,用逐渐活泼的语调给我讲故事。
我陪伴在她身边,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重新泛起红晕,心里也终于有了一丝暖意。
等她身体好些,我送她去了附近的语言学校。
小孩子适应得快,没多久,她就能用带着软糯口音的法语和小朋友们简单交流,脸上也终于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、无忧无虑的笑容。
我也重新拾起了我的专业,进入一家顶尖的生物科技公司,专注于基因研究。
新的环境,新的挑战,让我几乎要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。
直到那天,一个陌生的越洋视频请求打破了午后的宁静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起来。
镜头剧烈晃动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江柔惊恐扭曲的脸!
她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,悬吊在令人眩晕的999米高空,风声猎猎,夹杂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饶。
“清晏!苏清晏!求求你放过我!我知道错了!啊!”
“我真的再也不敢了!你放过我吧!”
镜头猛地一转,对准了一张熟悉却憔悴到脱相的脸。
是苏清晏。
他眼窝深陷,胡子拉碴,曾经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偏执的疯狂和一种濒死的灰败。
“惜意......”
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看到吗?这个恶毒的女人,她肚子里的杂种我已经处理掉了!”
“她当初怎么挑拨,怎么伤害你和媛媛,我今天就让她百倍偿还!我给你和女儿赔罪!求你,原谅我......”
远处,江柔的惨叫和求饶声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。
我握紧了手机,心脏在瞬间的紧缩后,迅速恢复了冷静。
“苏清晏,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?这样做会闹出人命的!到时候你就是杀人犯!”
“你已经触犯了法律你知不知道!”
“法?”
他嗤笑一声,眼神空洞。
“我又去检查了一遍,原来我是真的都快死了,那还怕什么法?惜意,我只想见你和女儿一面,就一面......让我看看媛媛,好不好?”
“不可能。”
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你以前做这些疯批事能威胁到我,是因为我在乎你,媛媛也需要爸爸。但现在,我不爱你了,你用什么手段,都威胁不到我。”
这时,听到动静的女儿悄悄走到我身边,探过头来。
屏幕那端的苏清晏看到女儿,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一抹近乎贪婪的希冀。
“媛媛!我的女儿......爸爸错了,爸爸好想你......”
他语无伦次,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女儿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疯狂又可怜的男人,没有哭,也没有叫爸爸。
她看了他好久,才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,轻轻地说:
“爸爸,你能不能......不要再做错的事情了?”
“你以前老是这样......我和妈妈心里都很难受,为什么我和妈妈离开了,你还要这样呢?”
这一声“爸爸”,彻底捅破了他强撑的外壳。
苏清晏整个人猛地一颤,手机似乎都拿不稳了。
他看着女儿那双映出他疯狂倒影的眼睛,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。
他蹲下身,肩膀剧烈耸动,发出压抑痛苦的呜咽。
“对不起,媛媛,是爸爸错了......爸爸真的错了!我不应该伤害你,我居然伤害你,爸爸真的该死。”
“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,现在爸爸什么都听你的,爸爸不做错事了!”
他一边哭,一边对着镜头后混乱地挥手,嘶吼着:“放了她!把她拉上来!快!”
然后,他重新看向女儿,脸上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,狼狈不堪,眼神里却只剩下卑微的祈求。
“媛媛,能再喊爸爸一声吗?”
女儿盯着他,沉默了一会,十分认真地说:“爸爸,我会救你的。”
8.
我惊讶于女儿的懂事,想劝女儿别帮他,却最终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。
她小小的心里,还留存着一丝对父爱的本能和不忍。
我带她回了国。
机场,苏清晏早早等在那里。
他特意收拾过,换上了整洁的西装,但消瘦的身形和眼底无法掩饰的青黑,依旧显示出他糟糕的健康状况。
只是,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不少,看到女儿时,眼睛里有了光。
他小心翼翼地想靠近,又怕惊到她。
“惜意......”他看向我,声音带着颤,“我们还有机会吗?”
我平静地摇了摇头,斩钉截铁:“没有。”
“我说过,永远不会原谅你,更别妄想能复合。”
他眼里的光暗淡下去,苦笑着点了点头,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答案。
然后他蹲下身,努力对女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:“媛媛,谢谢你能回来看爸爸。”
女儿仰头看着他,小手轻轻拉住我的衣角,问:“爸爸,我们什么时候去医院?医生叔叔说,要早点做手术。”
苏清晏的眼圈瞬间又红了。
他深吸一口气,摸了摸女儿的头:
“不用了,媛媛。爸爸......找到别的肾源了,不需要我们媛媛挨一刀。”
他顿了顿,充满希冀地看着女儿。
“媛媛,下周六是你生日,爸爸......能陪你过一次生日吗?就一次。”
女儿抬头看我,我微微颔首。
她这才看向苏清晏,轻轻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生日那天,苏清晏包下了一整个游乐园。
没有外人,只有我们“一家三口”。
他仿佛变回了很久以前的那个苏清晏,耐心地陪着女儿坐旋转木马,抱着她看童话剧,在棉花糖摊前笑得像个孩子。
女儿从一开始的拘谨,到后来渐渐放开,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整个乐园。
她坐在苏清晏的肩头看烟花时,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头发,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,映亮了她满是笑容的小脸,也映亮了苏清晏眼中闪烁的泪光。
那真的是非常快乐的一天。
结束的时候,他在游乐园门口与我们告别。
他蹲下来,紧紧抱了女儿一下,声音哽咽:
“媛媛,生日快乐。以后......要听妈妈的话,健康快乐地长大。”
然后他站起身,深深地看着我,千言万语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保重。”
我看着他转身融入夜色,背影萧索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第二天,我带女儿准备返回法国。
突然收到了律师发来的消息,说苏清晏将所有的财产转到了我跟女儿的名下。
我正疑惑,就听到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本地快讯。
“......苏氏集团前总裁苏清晏先生,于今日凌晨被发现在其私人别墅内自杀身亡,初步排除他杀嫌疑。据悉,苏先生近期一直深受重病困扰......”
我猛地捂住了女儿的耳朵,将她按入怀中,隔绝了那冰冷的声音。
女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不安地动了动。
过了许久,她才小声问我:“妈妈,爸爸......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?他是不是又不要媛媛了?”
我看着窗外起落的飞机,沉默了片刻,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。
“不是的,宝贝。”
“可能......是爸爸觉得,他以前做错了太多事,不配再得到我们的原谅,也不配......再拥有以后的快乐了。”
“他在赎罪,我们原谅他的方式,就是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。”
“好。”女儿似懂非懂地靠在我怀里,没有再问。
飞机冲上云霄,载着我们飞向新的生活。
而那个名为苏清晏的男人,和他带来的所有,都永远地留在了这里,与我们再无瓜葛。
(全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