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刚上班,就遇上了带女儿来看病的前妻。
我和她十年没见了。
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,陡然伸手扯下我的口罩,声音颤抖。
“清远,你没死真是太好了!”
我表情平淡的重新戴上口罩,按照惯例询问。
“孩子哪里不舒服?”
她愣愣的回答后,眼里涌出了泪。
“既然没死,为什么不回家?”
她哽咽着,诉说对我的关心。
“你知不知道,我收到你的死讯时多难以接受。”
我笑了一下,微微抬头,露出脖子上狰狞的割喉伤疤。
怎么不算是死过一次呢?
生死边缘走一遭,我早就不对陆明雪和那个家抱有任何期待了。
1、
陆明雪眸子微颤,目光几次在我的脖子上扫过。
每次回答完孩子的情况,她都想再说点什么。
但怎么都开不了口。
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道。
“当年我想在你出狱的时候去接你的。”
我给小孩测量了一下体温。
“没发烧。”
她见我不回答她的话,语气里多了点急切。
“我因为有点事耽搁了,没想到就听说你被患者家属报复,死了。”
我给小孩把脉的手一顿。
我要是真的那个时候死了,她应该会很高兴吧。
我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。
“真是很抱歉,我还活着。”
陆明雪被我的话刺到了。
忍不住道。
“你非要和我这么说话吗?”
那要怎么说话?
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。
陆明雪挫败的沉默了下去。
我拿起棉签。
“看一下孩子的喉咙。”
可刚一靠近,就让孩子看到我脖颈上蜈蚣一样丑陋的伤疤。
她一头扎进陆明雪怀里,胡乱拍打着我哭喊的起来。
“妈妈!有大虫子,我害怕!”
哭喊声让门外的男人冲了进来,心疼的将她们护在怀里。
“这是谁把我们的宝贝女儿惹哭了?”
接着有些不满的看向我,表情陡然僵住。
“师......师兄,你没死?”
我的口罩被他的女儿在慌乱中扯掉了。
周绍谦眼底有着惊疑不定的情绪,却又很想表现出惊喜的样子,神色扭曲。
是了,他才是最不希望我活着的人。
他将陆明雪母女挡在身后,温和的笑了起来。
“孩子才三岁,怕生。”
“我也是医生,要怎么检查,你告诉我,我来就行。”
三岁。
我紧紧捏着棉签。
我想起来了,陆明雪就是在我出狱那天生的孩子。
曾经陆明雪说,生孩子会耽误她的事业,她希望能和我丁克。
于是为了不让爸妈为难她。
我告诉爸妈,是我没有生育能力。
其实她只是不想和我生而已。
我将棉签递给周绍谦,平静的指挥着他完成了检查。
周绍谦笑着问。
“师兄,当初还是你教我怎么给患者检查的呢,没有退步吧?”
“自从当了科室主任之后,我就很少亲自给患者做这些检查了。”
他话语里暗含挑衅和炫耀。
毕竟曾经周绍谦唯唯诺诺,连患者的病症都会确认错。
现在却也是赫赫有名的心外科主任了。
我眼皮都没有抬一下。
见我没有反应,他有些不满意,面上露出无措的表情来。
“师兄,你对我这么冷淡,是因为我和明雪在一起了吗?”
“师兄对我恩重如山,你当年入狱之后,明雪也受到了影响,总被人指指点点,我就想替你照顾她。”
我抬头看着他开了口。
“只是小感冒,不严重,回去按照医嘱吃药就行了。”
得不到我回应的周绍谦表情扭曲了一瞬,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难受。
陆明雪抱着孩子起身,眼里虽然有着歉意,但还是开口替周绍谦说话。
“清远,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,但绍歉是真的关心你。”
这话她自己都说的有些底气不足,最后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来。
“总之,你还活着,我们是真的很高兴。”
我冷淡的回了一个字。
“嗯。”
我入狱的时候,无时无刻不在盼着陆明雪能够和我见一面,让我沉冤得雪。
可我打过无数次电话,写了无数封信出去,都石沉大海。
现在让我怎么相信眼前亲手毁掉我的两个人为我活着高兴?
2、
两人带着孩子离开后,我调整了一下心情,继续接诊病人。
一直到了晚上,才下班回家。
我拉高衣领,慢腾腾的上了公交,坐在老弱病残专座上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身边站了个人,不满的开了口。
“没看见这是老弱病残专座吗?你一个小伙子霸占的这么理所应当也不知道害臊!”
我下意识想要反驳,却在看见对方的脸时。
瞳孔微缩。
是我爸妈。
爸爸用愤怒又谴责的目光看着我,显然是因为我戴了口罩,没认出我来。
我起身将座位让了出去。
爸爸想让妈妈坐下。
妈妈却拽着他往车尾走了走,嘀咕道。
“没看出来吗?那是个残疾人,也不怕他讹你!”
两人在下一个站就下车了,可我迟迟回不过神来。
他们的背佝偻了很多,走起路来也步履蹒跚了。
只是他们依旧那么的恩爱。
等回神来的时候,公交车已经过站了。
我只能重新坐回去。
家里有些冷清,这让我很不习惯。
我坐在沙发上撩起裤脚,露出有些变形的腿。
这是当年我爸亲手打断的。
秦家世代从医,不管哪一辈,在医学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。
我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。
毕业短短几年就成了当时最年轻的心外科主任。
慕名而来的患者如过江之鲫,我一度被称为心外科的圣手。
家里所有人都为我骄傲。
也就是在那一年,我和陆明雪结了婚。
可以说是事业家庭双丰收,风光无两。
我以为,我这辈子都会这么顺风顺水。
直到医院来了个实习生,是小我几届的师弟。
偏远农村出来的,被人排挤嫌弃,自己也很自卑。
我看不下去,主动要求带他。
还不藏私的教他看病技巧,带他上手术台,把他当亲弟弟一样。
为了让他变的自信一些,我还把他介绍给了家人朋友。
他的敏感自卑让陆明雪和爸妈都无比心疼,对他多有照顾。
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就不对劲了起来。
陆明雪总会在来找我的时候问一句他。
给我送礼物的时候也会给他准备一份。
面对我的抱怨,她说我胡思乱想。
“周绍谦是你带的实习生,我这不是在帮你照顾他吗?”
后来,陆明雪被变态跟踪骚扰。
我出手术室才看到无数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,连忙赶去了警察局。
陆明雪脆弱的靠在周绍谦怀里,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。
周绍谦将她的脑袋摁在怀里,温声安慰。
两人亲密的如同夫妻。
我脑袋一片空白。
我爸愤怒的一脚将我踹倒。
“你还是人吗?要不是绍歉来的及时,明雪还不知道怎么被欺负呢!”
“真不知道我儿子怎么会是你而不是绍歉!”
我这台手术错过的,不只是陆明雪的求救消息。
双腿的抽痛让我回了神。
我用按摩仪缓解着疼痛,却毫无效果。
我的手机响了,陌生电话。
我犹豫了一瞬才接通的。
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“明天是爸爸的退休宴,去一趟吧。”
陆明雪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,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。
我有些晃神。
侥幸活下来的每一天我都在问自己。
爸妈爱过我吗?
当初为什么那么的不信任我,还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帮周绍谦。
那就去一趟吧。
3、
第二天一早,陆明雪就给我打电话说在诊所门口等我了。
周绍谦看到我,高兴的说。
“我还怕你不会去,叔叔阿姨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。”
是吗?
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。
陆明雪坐在副驾驶上,不断的回头看我。
她一边安抚着闹腾的女儿,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。
“爸爸怕断了传承,让绍歉接了他的班。”
“哦。”
我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应了一声,手指却攥的生疼。
爸爸在医学界很有名,所以退休宴办的隆重又热闹。
参加宴会的也都是业内顶尖医生。
只有我是医学界的耻辱。
我有一瞬间,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。
周绍谦推着我走了进去。
他将礼物递给了爸妈,笑着说。
“叔叔阿姨,明雪给你们准备了个大惊喜。”
陆明雪也侧身将我暴露在了大家的视野里。
“爸妈,清远没有死。”
“我说过要带他回家的。”
她说的诚恳,似乎很希望爸妈能够不计前嫌接纳我。
我看的有点想笑,她这么做,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受点吗?
爸妈看到我,面色瞬间沉了下去,完全没有感到惊喜的意思。
“让他滚出去!”
爸爸怒吼如同一把刀子,扎进我的心脏。
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还是眼眶酸涩。
“爸,妈。”
我生疏的叫出来十年没叫过的称呼。
我最后一次喊他们爸妈,应该是在那场重大手术后。
当年有一例世界罕见的心脏病,如果手术成功,能扬名国内外。
原本周绍谦是我的助手,可他说想试试,要是自己再不做出点成绩,就要被医院辞退了。
他不想让爸妈失望。
我爸妈和陆明雪都在帮他说话。
说我足够有成就了,周绍谦比我需要这个机会。
我让出了这台手术,给周绍谦当了助手。
可没想到,手术出现了重大失误,导致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。
主刀的周绍谦率先愤怒的指责我。
“师兄,你为什么要害我!”
“就因为我抢了你这台手术,你就怀恨在心,做手脚害死病人报复我吗?”
我震惊的看着周绍谦,无法理解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。
家属报了警,我直接被带走调查。
他们在我的白大褂口袋里,找出了一只注射器,里面残留着导致病人死亡的药物。
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口袋里会有这个!
我极力否认,说自己并不知情。
但没有用,我被医院停职调查,行医资格证也被吊销。
爸爸愤怒的抄起桌上的笔筒砸在我脑袋上。
“你就是这么做医生的?真是给我们秦家丢脸!”
“我没有当杀人凶手的儿子!”
所有人在骂我畜生不如,是杀人的刽子手。
绝望之际,我想到陆明雪。
那天只有陆明雪动过我的白大褂。
我想让她帮忙证明我的清白。
却在推开家门那一刻,听到了让我怒火攻心的话。
4、
“明雪,让师兄帮我顶罪真的好吗?”
陆明雪喘息着。
“我也不想的,可你的事业才刚刚开始,不能被这台手术毁掉。”
“大不了我们多给他点补偿。”
两人一丝不挂在沙发上忘情纠缠。
一向淡欲的陆明雪脸上还有着我没见过的欢愉。
我愤怒的踹开门,我一拳砸在周绍谦脸上。
死死抓住陆明雪的肩膀质问。
“我对你不好吗?你为什么要帮着周绍谦陷害我!”
“那只注射器也是你放进去的吧!”
周绍谦将我推开,把陆明雪拥进怀里祈求道。
“师兄,对不起!明雪都是为了帮我,你要是实在不愿意,我去自首好了。”
可我只觉得他虚伪。
想当初,他被人同事孤立欺负的时候,是我为他出头。
医院不想留下他的时候,是我让医院给了他留下的机会。
他妈妈心脏病没钱做手术,是我不收钱帮她妈妈做的手术。
我还将自己手术经验教给他,让他可以用实力让看不起他的人都闭嘴。
结果却这么对我。
“好啊,你去自首吧。”
我冷笑一声,讥讽的看着他。
陆明雪想都没想就出了声。
“不行!你有很多条路可以走,他没有,他不能就这么被毁掉!”
她卑微认错。
“清远,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我不应该对那晚如英雄般救我于水火的绍歉动心。”
“可我控制不住。”
“爸妈也同意我和你离婚,他们说就算离婚,也会把我当女儿,把绍歉当他们的女婿。”
我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真相。
整个人大受打击,浑浑噩噩。
爸妈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有辱门楣,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。
周绍谦也以安慰陆明雪的名义,和她住在了一起。
患者家属也要以谋杀罪将我送进监狱。
我不想坐牢,千辛万苦找到了周绍谦用错药开出的药方。
可还没等我公布出去,就被陆明雪销毁了。
她还在法庭作证,说我就是故意谋杀。
陆明雪歉意的看着我。
“抱歉,清远,绍歉能从一个小山村出来不容易,我不能让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。”
陆明雪和我是青梅竹马,她小时候就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嫁给我。
后来我们结了婚,所有人都调侃她也算是如愿以偿了。
然而她如今却变了心,为别的男人,要亲手把我送进监狱。
我绝望又无助。
“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吗?我怎么办?”
“要是进了监狱,我这辈子就毁了!”
“你要和周绍谦在一起我不在意了,我只要你对法官说出真相!”
我直接跪在她面前,扔掉所有尊严去求她。
然而她还是无动于衷,让我因为故意谋杀罪被判了十年。
同牢房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,将我当成狗一样羞辱欺负。
我曾想过一死了之,可强烈的不甘让我撑了下来。
我积极表现,在第七年出狱。
却在出狱当天,被当年的患者家属报复割喉。
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,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后来我决定放下过去,改名换姓成了一个小诊所的儿科医生。
陆明雪扯了我一把。
“清远,爸爸只是刀子嘴豆腐心,你快跪下认个错,爸妈会原谅你的。”
我讥讽的笑了一下。
在所有鄙夷和厌恶的目光里,轻声说。
“我没错。”
接着对暴怒的爸爸说。
“秦大教授,祝贺你光荣退休。”
他们到底有没有爱过我,已经不重要了。
我早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了,没必要再执着这个。
“这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祝福,毕竟我早就没爸妈了,哪敢和你们攀亲戚。”
我的话让爸妈的脸色变的极其难看。
我和陆明雪擦肩而过的时候,嗤笑一声。
“那台手术出事故到底是谁的错,你最清楚,装模作样给谁看。”
第二天,陆明雪来诊所找到了我,有些憔悴。
“抱歉,我只是想赎罪,帮你和爸妈缓和关系,没想到会那样......”
我冷漠的打断了她。
“麻烦别耽误我的时间,病人等着呢。”
陆明雪不甘的伸手来抓我的胳膊。
我迅速甩开。
“别靠近我,我怕我老婆和女儿误会。”
2
5、
陆明雪不可置信的看着我。
“你结婚生子了?”
她扯着唇笑了一下,自顾自的道。
“不可能,你不可能会和别人结婚的。”
我皱了一下眉,语气不是很好。
“为什么不可能。”
“你都能再婚生孩子,我怎么就不能了?”
我催促着她离开。
“你也是医生,没看到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看病吗?”
“别再纠缠我了。”
“以后也别来了。”
陆明雪表情受伤,眼里蓄满了泪水。
“清远,我不相信你会和别人结婚的。”
“你不必用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。”
“我是真心想要因为当年的事补偿你。”
她说这些话的时候,周绍谦带着孩子来了。
他脸色难看,推了女儿一把。
他女儿立马冲上前抱住陆明雪的腿,哇哇大哭。
“妈妈!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吗?”
接着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我身上扔。
“坏人!为什么要抢走我妈妈!”
“我讨厌你!”
等着看病的患者看我的眼神也变了。
对我指指点点。
“原来是男小三啊,真不要脸。”
“早知道就不带孩子来这看病了,真晦气!”
“走吧走吧,别把孩子带坏了。”
周绍谦也一副伤心的模样。
“明雪,跟我回去好吗?”
“这些事,都是我的错,我来解决就好。”
在别人眼里,他就是个被妻子戴绿帽还要认错的可怜男人。
陆明雪迟疑了一下,却要还是看着我,固执的道。
“你得回去,我会说服爸妈原谅你的!”
周绍谦看我的眼神,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。
突然,雀跃的声音响起。
“老公!我和女儿旅游回来了!给你带了礼物!”
陆明雪和周绍谦都下意识回头看了出去。
一个笑容灿烂的女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,高兴的走进诊室。
她将孩子塞到我怀里,开始把给我带的礼物往外拿。
“这个护膝!说是很保暖,以后阴雨天,说不准能让你腿疼的没那么厉害。”
女儿才两岁,话还有些说不清楚。
只会搂着我的脖子,不断的重复着。
“爸爸爸爸!”
宋葵这才发现桌子前杵了两个人,疑惑的问。
“是我耽误你给病人看病了吗?”
我毫不避讳的说。
“前妻和她老公,找麻烦的。”
当年我被割喉,是宋葵救的我。
我无以为报,她调侃说,让我以身相许,我答应了。
她是个很好的女孩,所以我身上发生过的事儿,没有对她隐瞒过。
宋葵听到是他们两人,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指着门外说。
“滚!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畜生!”
她是在替我出气。
我觉得她可爱极了。
陆明雪的目光在女儿和宋葵身上来回移动,最终不得不承认,我确实再次结婚生子了。
她有些崩溃。
“清远!你就和这么一个泼妇结婚生子?”
“你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!”
6、
我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陆小姐,我的妻子很好,你要是再诋毁她,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周绍歉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假面。
一把攥住陆明雪的胳膊。
“老婆,和谁结婚是他的选择,我们没立场管的。”
老婆两个字,他咬的很重。
像是在提醒陆明雪,别忘了自己是他老婆。
陆明雪似乎难以接受,以前只会护着她一个人的人,现在为了护别的女人,对她说这种伤人的话。
她眼泪掉了下来。
“就算我们不是夫妻了,我也还把你当哥哥不是吗?”
“你堂堂心外科的天才医生,怎么能娶一个泼妇,还窝在一个小小的诊所里?”
这话问的好笑。
“什么心外科天才医生,不是被你们毁了吗?”
“如果不是我老婆,我连继续做医生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我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记重锤砸在陆明雪心上。
宋葵伸手握住我冰凉的手,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。
陆明雪的脸色由白转青,嘴唇哆嗦着,似乎想反驳,却被我眼神里的冷意堵得说不出话。
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。
因为这双对她充满爱意的眼睛里,毫不掩饰的憎恨和厌恶。
周绍谦他深吸一口气,勉强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,“抱歉,是我们唐突了。”
他抱起女儿,半强制性的推着陆明雪往外走。
“老婆,我们走吧。”
这次陆明雪没有再挣扎。
“老公,”宋葵担忧的开口道,“你觉得陆明雪和周绍谦,会不会就这么算了?”
我摇了摇头。
周绍谦那个人,心胸狭隘,又极其好面子。
今天我们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,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
陆明雪也一样,她认定的事情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
宋葵皱了皱眉:“那我们怎么办?他们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?”
“来了又怎么样?”
我握紧了宋葵的手,眼神坚定。
“以前我孤身一人,他们可以随意欺负我,陷害我。”
“但现在,我有你,有女儿,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们。”
是宋葵给了我这条命,也是她不嫌弃我是个瘸子,一心一意的爱我。
我绝对不会辜负她对我的爱和关心。
周绍谦的报复来的很快。
周五下午,我正在给一个孩子看病,诊所的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请问谁是秦清远?”
带头的警察拿出证件,语气严肃地问道。
我放下手中的听诊器,站起身道。
“我是,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
“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,并且在诊疗过程中存在医疗事故,导致患者病情加重。”
7、
警察的话像一颗炸弹,在诊室里炸开了锅。
接着不知道谁喊了一句。
“我就说他看起来很眼熟!原来是当年因为私心故意谋杀患者坐牢的医生!”
“他就是个畜生!你们也不怕自己孩子被他医出事!”
还很巧合的,有个主播在现场,直接将镜头怼到了我跟前。
将我被警察带走的全过程拍的清清楚楚。
我心里清楚,这一定是周绍谦搞的鬼。
除了他,没有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想毁掉我现在的生活。
他在医学界人脉广阔,想要伪造一份举报材料,甚至找人作伪证,都不是什么难事。
一时之间,当年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来。
所有人都在辱骂我和我的妻子女儿。
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。
妻子的诊所一定是黑心诊所。
把诊所砸了不说,还找到家里去闹事。
然而妻子已经被我劝的带孩子回娘家了,接下来。
是我和他们的事儿。
这么多年了,这件事该做个了解了。
警察局,周绍谦和陆明雪也来了。
周绍谦眼底的恶意藏都藏不住,假意为我说话。
“警察先生,一定是搞错了,师兄已经为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了,怎么可能还做这种事。”
他当然不是真心为我说话的,只是来看我笑话而已。
陆明雪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。
“清远,回家吧,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,我都会帮你解决的。”
她这是让我在向她低头的意思。
我讥讽的一笑。
别说低头了,当年我可是跪下来求她的。
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结果呢。
得到的只是她将我送进监狱。
她见我这个表情,继续道。
“清远,你入狱的那些年,我的良心就一直受到谴责。”
“直到听到你的死讯,我才不得不承认,当年是我做错了。”
“这次我真的会替你证明清白的。”
她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“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好不好?”
我不觉得她会这么好心。
“代价呢?”
陆明雪眸光微闪。
“清远,话别说的这么难听。”
“这是我欠你的。”
可马上她就话锋一转。
“不过,我希望你能和你老婆离婚。”
“放心,我不会为难她的,会将她和孩子送到国外去。”
“同时,我也会和绍歉分开,纠正当年的错误,让一切重回正轨。”
我震惊于陆明雪的自以为是。
“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?”
“十年前是这样,现在还是这样。”
“你是不是觉得,所有人都该无条件的配合你?”
我的语气恶劣。
“陆明雪,和你结婚,才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。”
我不会原谅她和周绍谦,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。
我拿出了我按照规定改名换姓的证据,以及我重新考的医师资格证。
8、
就算是因为坐牢吊销了医师资格证,出狱两年后,一样能重新考。
他们以为我非法行医,实际上我这儿科医生做的,合法合规。
至于什么医疗事故。
十年前那件事之后,我就谨慎很多了。
办公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,能看到我诊疗的全过程。
连我的那些方子开的什么样,都拍清清楚楚。
最终调查证明,致孩子病情加重的药物,我根本没开出去过。
在警察的审问下。
孩子爸爸也说了实话。
他就是收了别人的十万块钱,才故意陷害我的。
看着不甘心的两人,我说。
“这还只是开始。”
他们以为,出狱的这些年,我什么都没做吗?
我早就重新收集好了新的证据。
我不仅提交给了警方,还发到了网上。
其实我想过放弃报复,和宋葵母女好好过日子的。
是他们不放过我。
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
本身为了再次毁掉我,在周绍谦的推波助澜下,十年前的事情热度高的惊人。
我那些证据发出去之后,立马就有人看到了。
当然,一开始大量的人认为。
证据都是假的,完全是我伪造证据想要脱罪而已。
可很快,警方就证实了证据的真实性。
这让网友们都震惊了。
我提交的证据里,有当年两人密谋如何害我的监控视频。
原本被陆明雪删除了,我找了许多人才恢复的。
还有我这些年暗中收集的周绍谦滥用职权、收受贿赂的转账记录。
原本铺天盖地辱骂我的评论瞬间反转。
#秦清远沉冤得雪#
#周绍谦陆明雪陷害同门#
这些话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上热搜榜首,相关词条后面紧跟着刺眼的“爆”字。
还有个当事人在网上说话了。
她说自己当年是周绍谦的助手。
那场手术会出医疗事故。
完全是因为周绍谦嫉妒我,不愿意用我的治疗方案。
一意孤行,改了治疗药物,导致病人在进手术室前,就已经出问题了。
可他为了摆脱罪责,隐瞒了下来。
进了手术室之后,他就将一切失误都推给了我。
那份被陆明雪销毁的证据。
她拍下来留存了。
如今又被发了出来。
网友们顺着线索深挖,很快扒出周绍谦这些年的“光辉事迹”。
他靠着秦家门徒的身份招摇撞骗,利用我当年的人脉资源往上爬。
他主刀的多台手术存在违规操作,只是靠着权力压下了患者的投诉。
甚至有人爆出,他当年能顺利接任我心外科主任的位置,背后是爸爸的暗中操作。
更可怕的是,他还收买了人,在狱中欺辱我。
甚至我出狱那天,也是他把我的行踪告诉患者家属。
撺掇患者家属对我行凶的。
“我的天!原来秦医生才是受害者!周绍谦这白眼狼也太恶心了吧!”
“陆明雪更离谱,青梅竹马说背叛就背叛,还亲手把老公送进监狱,这心是石头做的?”
“秦家父母也够让人寒心的,亲生儿子被冤枉,反而帮着外人,难怪秦医生说自己没爸妈了。”
“建议严查!这种人渣根本不配当医生,简直是医学界的耻辱!”
9、
网络上的舆论彻底一边倒,周绍谦和陆明雪瞬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
两人医院的官网被网友攻陷,留言区全是要求开除周绍谦、吊销其行医资格证的呼声。
医院迫于压力,很快发布公告,暂停周绍谦的一切职务,等待进一步调查。
而我爸妈那边,更是成了众矢之的。
爸爸作为医学界的泰斗,一直以“公正严明”“医德高尚”著称。
如今被爆出偏袒外人、打压亲生儿子,口碑一落千丈。
就连他那些学生,也和他纷纷割席,说自己没有这样的老师。
他也如同曾经的我哪样,被所有人抛弃了。
我妈和陆明雪是同时找上门来的。
我妈率先开了口。
“清远......我和你爸......对不起你!”
“你能原谅你爸,去看看他吗?”
“他被气进医院,时日无多了。”
我垂下了眼睛。
“抱歉,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。”
妈妈泪如雨下。
“可清远,我们也是被欺骗了啊。”
“我们不知情的。”
我讥讽的一笑。
“当初是你们信他不信自己亲儿子的。”
“也是我爸亲手打断我的腿,把我逐出家门的。”
“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宁愿把外人当儿子,都不愿意对亲儿子心软一些?”
妈妈被堵的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她嗫嚅着。
“我们......我们只是觉得......”
“你太冷漠了,不关心我们......”
我惊讶的看着她。
可当年,分明是他们为了让我不给秦家丢脸,不让我感受一丝家的温情的,不是吗?
妈妈大概也想起来了,逐渐没了继续解释的底气,最终悔恨的嚎啕大哭。
陆明雪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我。
“我不知道......绍歉还背着我做了那么多......”
“他明明答应过我,会找人照顾你,让你在牢里过的好一些的。”
我轻嗤一声。
“都坐牢了,还能怎么过的好?”
“当年你亲手将那只注射器放进我的白大褂里,帮着周绍谦的陷害我那一刻,真的没想过我会遭遇什么吗?”
我没给她回答的机会,替她做了回答。
“你知道。”
“但你还是选择了周绍谦。”
“那么,你现在找我说这些,有什么用?”
陆明雪羞愧的低下了头。
看着懊悔无比的两人,我没有选择原谅。
有的事情,发生了,就再也无法当做没发生。
我说。
“你们就当做是我死在那次患者的报复里了吧。”
后来,陆明雪去警局自首了。
提供了更多后来周绍谦违法犯罪的证据。
当年将我割喉的患者家属,也跪在了我面前,不断的向我道歉。
他只是个爱女心切的父亲,也是唯一一个,真的是被蒙蔽的可怜人。
我不追究他,却也做不到说没关系。
最后,周绍谦因为故意谋杀,又因为有许多违法犯罪的行为,被判了十几年的刑。
陆明雪属于做伪证,也进去了,只是判刑的时间短一点而已。
现在,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。
一切尘埃落定。
我去接宋葵和女儿回家。
两人才见到我,就笑的灿烂。
我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从现在开始,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一家三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