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,她指尖多了一枚极薄、近乎透明的小小软性物体。
而她的眼角,那颗他亲吻过无数次的、象征着另一个人印记的痣,消失了。
然后,在顾衍之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,她微微低下头,另一只手的手指撑开自己的眼皮,轻轻巧巧地,从眼睛里取出了两片小小的、能让瞳孔颜色变深的黑色美瞳片。
她抬起头,直视着他。
那双不再被伪装遮蔽的眼睛,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,呈现出一种纯净而独特的、蜜糖般的琥珀色。
与医院里那位刚刚苏醒的、拥有着漆黑眼眸的白月光,截然不同。
她看着他脸上剧烈变幻的神情,看着他眼中那座瞬间崩塌又疯狂重建的世界,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、却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。
声音轻飘飘的,落在死寂的空气里,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起无声却惊心动浪的涟漪。
“意思是,演戏七年,我也腻了。”
顾衍之站在玄关的阴影里,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,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,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,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,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麻木感。他死死地盯着沈薇——或者说,那个他以为的“沈薇”——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,不再是模仿“她”的、他早已习惯并沉溺其中的深黑。而是纯粹的、清透的、带着一丝天然暖意的琥珀色,像上好的蜜糖,在灯光下折射出冷静而疏离的光泽。这双眼睛如此陌生,却又奇异地穿透了七年时光堆叠的虚假表象,直刺他混乱的核心。
“你……”他的喉咙发紧,声音干涩得几乎破裂,“你说……定制……服务?”
那几个字眼从他齿缝间挤出来,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他七年来的婚姻,他倾注了(尽管是基于替代)所有情感和习惯的生活,他甚至在几分钟前还为之狂喜、并毫不犹豫为了“正主”而亲手撕碎的婚姻……竟然是一项服务?
沈薇——我们现在或许该叫她的真名,或者至少是她愿意此刻呈现的名字——神色平静。她将取下的美瞳片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,那个动作轻松得像拂去一粒尘埃,也像彻底斩断一根无形的线。
“字面意思,顾先生。”她的声音依旧平稳,甚至比刚才念出那段“服务到期”宣告时更添了几分真实的松弛,那是一种卸下重负后的淡然,“七年前,您通过‘幻影’定制服务,寻找一位与林薇小姐面容高度相似、并愿意签署严格保密协议的伴侣,以慰藉您在她病重期间的痛苦。我接受了这份工作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结婚证碎片,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、近乎嘲讽的弧度:“合同编号 HT7-0315,期限七年,或于林薇小姐苏醒时自动终止。违约金条款……嗯,看来您刚才已经单方面执行了终止程序,虽然方式激烈了点,但结果符合合同约定。”
顾衍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踉跄着后退一步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看着她,试图从那张无比熟悉、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演戏痕迹,找到一丝痛苦、不甘、或者至少是被羞辱后的愤怒。
但是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