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随即,他嗤笑一声,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“离婚?林舒,你离开我,能活吗?你现在擁有的一切,都是我给的。你的豪宅,你的名牌,你所谓的上流社会生活。”
他的眼神充满了轻蔑:“别闹了,回去好好睡一觉,明天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
他以为,我还在乎那些东西。
他以为,我离不开他。
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陌生的脸,心里最后一点温度,也彻底熄灭了。
我没有再说话,只是转身,一步一步,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下室。
我走回那个空无一人的卧室,打开抽屉,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U盘。
那里面,存着我大学时所有的日记、照片、社交动态。
是我亲手交给他的,我以为那是我们爱情的见证。
现在我才知道,那是我亲手为我的“AI替身”提供了最详尽的数据库。
我亲手,为他创造了一个杀死我的工具。
我拿起桌上的那张孕检报告单,走到碎纸机前,将它和我的爱情、我的婚姻、我十年愚蠢的青春,一起,碎成了粉末。
沈知言,你说的对。
那个天真、温柔、只为你而活的林舒,已经死了。
是我亲手杀死的。
从今以后,我只是我。
第二天早上,沈知言没有回来。
我猜,他大概是陪他的“完美舒舒”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。
也好。
我一夜未眠,却前所未有地清醒。
我打开衣帽间,里面挂满了沈知言为我置办的奢侈品。每一件衣服,每一个包,都像是他用来标记所有物的烙印。
我一件也没碰。
我找出自己来时穿的那条牛仔裤和白T恤,换上。
镜子里的我,脸色苍白,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,但眼神,却亮得惊人。
我将结婚戒指从手上褪下,放在了床头柜上。
那枚价值千万的粉钻,此刻在我眼里,和一块玻璃没什么区别。
我只带走了我的身份证、护照,和一张余额只有几千块的储蓄卡。
那是我的婚前财产。
我叫了一辆网约车,目的地是机场。
车子驶出别墅区的时候,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华丽的冰冷建筑。
再见了,沈知言。
再见了,那个被困在这里三年的,愚蠢的林舒。
在机场,我用最后一点钱,买了一张飞往国外的单程机票。
一个我从未去过的,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。
飞机起飞的那一刻,我关掉了手机,将SIM卡取出来,掰断,扔进了垃圾桶。
世界清静了。
我靠在窗边,看着地面上的城市越来越小,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光点。
我没有哭。
哀莫大于心死,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
我的心里没有恨,也没有爱,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平静。
就像一个被格式化了的硬盘,所有的数据都被清空,等待着写入全新的程序。
而这一次,程序的编写者,只能是我自己。
我给自己起了一个新的英文名叫“Elaine”,意思是“光明的”。
我在一个陌生的海滨小城租下了一间便宜的公寓,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。
一开始是艰难的。
我得去餐厅刷盘子,去超市当收银员,才能勉强维持生计。
我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“沈太太”,学会了如何跟人讨价还价,学会了如何在一天打三份工之后,还能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晚餐。
很累,但很充实。
因为花的每一分钱,都是我自己挣来的。
这种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,是我在沈知言身边从未体验过的。
空闲的时候,我重新拿起了画笔。
画画是我大学时的专业,也是我曾经最大的梦想。
为了沈知言,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,甘心当他背后的女人。
现在,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
我画海,画日出,画小镇上每一个充满生命力的陌生人。
我的画里,没有了过去的甜美和温柔,多了一种破碎后的力量感和勃勃的生机。
我把我的画挂在社交网站上,没想到,竟然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。
他叫苏澈,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廊老板。
他给我留言:【你的画里有故事,我很有兴趣,可以聊聊吗?】
苏澈是一个像阳光一样的男人。
他穿着简单的亚麻衬衫,笑容温暖,眼神清澈。
他看我的画时,眼睛里闪着光。
“Elaine,”他认真地对我说,“你的作品有一种罕见的张力,那种从绝望中开出花来的感觉,非常动人。你是个天才。”
天才。
这个词,让我有些恍惚。
沈知言也曾夸过我,但他夸的是我的“乖巧”,我的“懂事”,我的“善解人意”。
他欣赏的,是我作为他附属品的功能性。
而苏澈,他看到的,是我的灵魂。
他邀请我参加他画廊举办的新锐艺术家联展。
我犹豫了。
我怕站到聚光灯下,会被沈知言找到。
苏澈看出了我的顾虑,他没有追问我的过去,只是温和地说:“Elaine,好的作品不应该被埋没。而且,你不觉得,让过去追不上你,才是最好的反击吗?”
他的一句话,点醒了我。
是啊,我为什么要怕?
该怕的,难道不是那个活在虚假幻影里的人吗?
我答应了他。
画展那天,我穿了一身自己设计的黑色长裙,剪掉了多年的长发,化了一个凌厉而明艳的妆。
站在我的作品前,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、却无比真实的自己,我知道,林舒已经彻底死了。
活下来的是Elaine。
一个全新的,为自己而生的Elaine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