付玥直视着厉予怀的眼睛，没有丝毫躲闪。
随后，她自顾自地拉过一把椅子，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。
两人之间隔着办公桌，但午后充沛的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倾泻而入，恰好将付玥整个人笼罩其中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方领连衣裙，柔软的布料衬得她肌肤白皙，微微收腰的设计勾勒出纤细的腰线。
阳光笼在她身上，让她看起来像一株迎着光生长的、温暖而明亮的向日葵。
她就那样坐在光里，带着一身暖意，闯进了厉予怀黑白灰的世界。
厉予怀也这样直直的看着付玥，比起她的正脸，厉予怀更熟悉她的侧脸和背影。
“厉先生，我们也算认识好多年了。”付玥把汤往厉予怀面前推了推，“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你，大学的时候，你怎么好像那么讨厌我呀？”
“我讨厌你？”厉予怀抬眼，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困惑。
“就是啊，你还骂我笨呢。”付玥单手拄着下巴，腮帮子微微鼓着，像在跟人置气。
“我什么时候骂过你？”
“就快毕业那年啊。你给我写了道题，塞我手里转身就跑，那表情跟要找我拼命似的，吓得我差点把纸条扔了。
可后来又想，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事呢，就还是拿回去了。你总不能真让我单纯算道题吧？”
付玥语气更委屈了一点：“我还跟夏知妍一起琢磨这是什么意思，结果她居然真去算了，说答案是250。
厉予怀，你也太幼稚了吧，骂人竟然用这样的方法。”
“……”
厉予怀沉默了两秒，抬手揉了揉眉心，“你说……她告诉你那道题的答案是250？”
“对啊。”付玥点点头，眼神里还带着点小不满，“用这种方法骂人太幼稚了。
厉先生，你有话其实可以直接跟我说的。”
“我没有骂过你。”厉予怀的声音低沉而肯定。
付玥了然地点头。
经过那一年灵魂的陪伴，她早该知道厉予怀不是那般小气的人，不会因为大一两人在小组活动里那点不愉快记恨四年。
“如果不是骂的话……那张纸的背面我也看了呀，没有字。”
“忘了那张纸吧，付玥。”厉予怀垂下眼，长睫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浅淡的阴影。
“好啊。”付玥决定不再纠结那点事情，谁还没有个中二期呢，也许厉先生的中二期来的迟了一些。
付玥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，“那我们忘记过去所有的不愉快吧，厉先生。”
“听说我们是夫妻？那不如……重新认识一下？”
夫妻。
这个词从昨天开始就被她反复提起。
一次或许是试探，两次可能是玩笑，但第三次……她是认真的吗？
厉予怀抬起眼，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表情。
没有闪躲，没有勉强，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眸此刻清澈见底，唇边漾开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，在他心底激起圈圈涟漪。
“好。”
厉予怀终于开口，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。
“厉夫人。”
这三个字被他用那种带着点哑的嗓音喊出来，又沉又苏。
付玥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战栗感猛地从尾椎骨窜起，沿着脊柱一路麻到指尖。
她下意识地战术性低头，假借咳嗽掩饰瞬间泛红的脸颊和耳尖：“咳……那、那个汤，好不好喝呀？”
“嗯。”他回答得简洁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：“好喝。”
“好喝你就多喝点。”
付玥脱口而出，随即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，付玥你在说什么呀，简直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。
她连忙找补，试图挽回一点形象：“那……明天你想喝什么？我、我再给你送。”
“不用。”厉予怀垂下眼眸，避开她期待的目光，“仅此一次。厉夫人不需要做这些。”
付玥微微歪头，试探着问：“你是觉得，王阿姨做的更好吗？还是觉得……我做这些事情，会太辛苦？”
她的追问让厉予怀沉默了片刻。
再开口时，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克制：
“你的手，”他的目光轻轻掠过付玥的手指。
“不是做这些的。”
在厉予怀的认知里，付玥那样纤细白皙的手，生来就该执画笔，在画布上涂抹绚烂的色彩；或者抚过精装书脊，在午后阳光下慵懒地翻阅；至多，也该是在音乐厅里，随着旋律轻轻叩击扶手。
她应该是一朵被精心呵护在温室里的娇贵花朵，只需负责绽放她的美丽与才华。
她的指尖应该沾染的是松节油与书墨的清香，而非厨房里的烟火油腻。
他如此努力地工作，近乎苛刻地拓展着他的商业版图，不仅仅是因为责任。
更深层的是，他想要筑起一个足够坚固、足够广阔的温室，将风雨彻底隔绝在外。
这或许是厉予怀在这场始于利益的联姻里，唯一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，他想养好他的这朵花。
付玥感觉自己好像被撩到了。
她站起身，绕过那张宽大的、象征着他权威领域的办公桌，径直走到厉予怀的身边。
随后，她微微弯下腰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，轻声问：
“那厉先生觉得……我的手，应该用来做什么呀？”
随着她的靠近，一股清浅而熟悉的玫瑰香气悄然萦绕在厉予怀的鼻尖，那是她惯用的沐浴液的味道，此刻却带着她身体的温度，变得格外具有侵略性。
厉予怀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，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她低垂的睫毛，和那双近在咫尺、含着笑意的眼睛。
厉予怀生硬地转换了话题：“你……什么时候去美术学院？”
付玥闻言，缓缓直起身子，与厉予怀拉开了些许距离，换上一种认真的神态。
“已经在线提交了高级研修班的入学申请，所需的推荐信和作品集也都按要求递交了。
昨天下午收到了学院的系统邮件，初审已经通过，下周一去参加面试就可以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厉予怀向后靠在椅背上，看着付玥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保温盒和蛋糕包装，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。
“那我先回去啦，厉先生工作加油。”她提起东西，转身欲走。
“等等……”
